第二日,秦雨青醒了,第一眼就看到郑飞黄对她怜惜地笑:“从来没有在白天游览过馆娃斋,今日就出去看看吧。”
秦雨青穿好衣裳,在馆娃斋附近的小道上走着,心里想着,等身体好了之后就可拥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了,现在,郑飞黄又放下一切陪自己玩耍,管他是真是假呢。小道越走越美,秦雨青在郑飞黄身边蹦跳着走,郑飞黄疼爱地看着她笑。“一官,这是什么?”
“垂丝海棠。”
“一官,这是什么?”
三色堇。”
“一官,这是什么?”
四季报春。”
“一官,这是什么?”
“紫苏。”
“一官,这是什么?”
“牵牛。”
“一官,这是什么?”
“向日葵。”
“一官,这是什么?”
“矢车菊。”
……秦雨青每问一句,都是同样的话,都会回头欣喜地看着郑飞黄,像发现了宝物一样。郑飞黄对这句“一官,这是什么?”
毫无腻烦,倒是觉得怎么听都不厌。秦雨青在里面飞舞着:“一官,这是仙境还是迷途?我们会不会出不去了?”
“要是出不去了该怎么办?雨青。”
郑飞黄逗她。秦雨青豪爽:“在这样的仙境里,出不去就出不去。一生一世在此飞舞,远离尘嚣,多自在。”
秦雨青啊,似乎被迷得忘了儿子,郑明俨,董友姑。“雨青,你本就该这么无忧无虑,我倒真希望永远也出不去。”
郑飞黄也说起了梦话。秦雨青在里面畅想:“一官,这里为何四季的花卉都可同时开放?这是你建立的世外桃源吗?”
“花匠说这些花卉都是娇贵傲气的,要看到比自己还美的人才会盛开。你来之前,它们从不开放,这是要与你一较高下吧。”
郑飞黄大声说,反正这里没人听见他们说话。秦雨青哼地笑他:“一官,你还说自己不会讲情话逗我,这不就是吗?我知道,这些花朵,都是人家花匠栽培得好。哪是你一张嘴说出来的。”
“随你说。雨青,你说,如果我们在此游览一天,出去后,会不会像传说中所说,外界已是我的七代子孙了?”
郑飞黄也在秦雨青的带动下幻想了。秦雨青则说:“也不一定。或许我们出去后,想再回来找到这里就难了。‘不足为外人道也’。”
秦雨青沉迷在这花海中和郑飞黄的抚慰关切中,暂时忘了自己遭受的疼痛。社玖院里,郑明俨因秦雨青被自己害得失去生育能力而深深自责,如今她生气出走。郑明俨终日饮酒,喝得烂醉如泥,天昏地暗。董友姑面对这样的郑明俨是手足无措了,只听郑明俨念着:“以前不理我了,友姑也不理我了。我该死!”
董友姑只能说些无济于事的安慰话:“明俨,你别喝酒了。雨青姐姐只是一时生气出走。有郑经在这,她怎么会不回来呢?你不是想让她消除对你的怨恨吗?如果她回来后看到你这副昏昏沉沉的样子,只怕会讨厌你的。”
可这哪里有用,郑明俨还是念叨着:“雨青回来后,会理我吗?”
董友姑焦头烂额:“该如何是好?明俨醉酒两日不出门,不去渡口海岸,巡逻戍边。不能让他这样下去,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管不动他。禾苗,你帮我想想,现在有谁能帮我劝大少爷振作起来?”
“大少奶奶,何不去请老爷?”
蔡禾苗说。董友姑否定了:“如今明俨已被驱逐出至幸堂,他的位置和在郑家的权利已被四少爷取代。如果让爹看见他这个萎靡不振的样子,只怕会由原来的器重变成厌恶。虽说我不在乎过优越的日子,但明俨是有大志向的,不能让他沉落,所以不能让爹看到他这个样子而放弃对他的器重。而如果让爹知道,大娘也会知道,定会拿此事做文章,到时我们又有气受,这是小事,只是明俨更难翻身了。”
蔡禾苗说:“大少奶奶,奴婢无能,实在想不出这闰竹园里,有谁可以帮大少爷走出这酗酒的困境。”
“有一个人,看似不可能,但我看只有他可以帮得上忙了。”
董友姑慎重思考后说,她坐下了,或许是来来回回走累了。蔡禾苗问:“大少奶奶是说?”
“世袭。”
董友姑肯定地回答。“可五少爷还是个孩子啊。”
蔡禾苗说。“禾苗,我心里有数。事情刻不容缓,都酉时了,现在就去,以大少爷的名义,请五少爷来社玖院。”
董友姑命令。蔡禾苗请来了郑世袭,在社玖院前不远处,遇见了他嫡亲的二哥郑世渡:“世袭,这是干什么呀?”
“二哥,大哥有急事找我商量。”
郑世袭说。“找你商量?”
郑世渡笑翻了天:“你能商量出什么?”
“二哥,事情紧急,不容耽搁,以后再与你说吧。”
郑世袭说完就匆匆走了。他来到社玖院,蔡禾苗领他去看醉酒卧床的大哥郑明俨,然后到正屋见焦急无助的大嫂董友姑。“大嫂,不是说大哥找我有事,他醉成这样可怎么商量呢?”
郑世袭问。董友姑让他坐下,告诉他:“世袭,不是你大哥找你,是大嫂请你帮忙,大嫂相信你帮得上忙,你愿你吗?”
“大嫂对世袭慈善,友爱,世袭能力之内,定会在所不辞。大嫂尽管说吧。”
郑世袭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董友姑就全说了:“世袭,你大哥遇到了不开心的事,这事你还小,说来你也不懂。但你大哥却因此事闭门不出,终日借酒浇愁,也不去巡逻了,他这个样子,已有两日。你知道,这事要传出去了,对他的名誉和前途会有多大的影响。大嫂我快急出白发了,闰竹园里的每个人都考虑过了,只有你能想办法帮到他。所以,就请你来了。”
郑世袭思考了一阵子:“大嫂说的是,大哥终日饮酒,看似事小,实则事大。若日子久了,难保不会授人以柄,借机生事,谋夺大哥在郑家的前程。世袭想,难得大嫂这么信任我,将如此重要,不可外泄的事情告诉我。大嫂请放心,世袭定想办法为大哥大嫂排忧解难。”
董友姑舒展眉心:“也难为世袭小小年纪就要像个大人一样,凡事息率周全。世袭,此事……”“大嫂不必多言,世袭明白此事的利害,不宜外泄。明日一早,世袭就来社玖院,让大哥不再饮酒,继续戍边,依然是我郑府人人敬重的大哥!”
郑世袭一番豪言壮语让董友姑稍稍安心了:“好,世袭,大哥这回,就全靠你了。”
第二日一早,郑世袭如约而至,他等着郑明俨醒来。郑明俨起床后,揉揉眼睛,笑:“世袭来了?大哥没空陪你玩啊。”
然后去拿酒壶。郑世袭扛起一壶酒往地上一摔,哐当一下,壶碎了,酒流了出来。“世袭,你小子想干什么?”
郑明俨摆出老大的架子。郑世袭也双手交叉摆在身后,摆出成人的架势:“大哥,今日世袭特意来社玖院拜访,看望我的小侄子郑经,却得知大哥已过卯时,还未起床。就来看望大哥。不想原来大哥时饮酒饮得逍遥自在,全然不顾自己已娶妻成家,立室生子,肩负重担。”
“世袭,你这可是对大哥不敬。”
郑明俨吓唬他。郑世袭又摔碎一壶酒:“世袭确实对大哥不敬了。但大哥不足之处,世袭若不及时指正,就违逆了孝悌之礼节。任大哥堕落下去,就违背了兄弟之情义。无礼节,无情义,世袭还怎可与大哥互成兄弟?”
“世袭,你说的没错,但大哥我有自己的苦,烦心事,你不懂。你劝大哥的话,大哥领情了,请回吧。”
郑明俨有些被说动了,但还是想闷在酒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