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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她怕了(1 / 1)

柳正喊来他爹,柳才平慢悠悠的从后面晃悠到前面来,月杏儿将三四包东西放他怀中,调皮的做了个鬼脸,“柳叔,这是给您的。”

  “月杏儿乖,”柳才平乐呵呵的抱着东西坐到柜台后,“你们忙去罢,我看着呢。”

  云奕趴在月杏儿的肩膀上跟他闲话几句,看柳正重新沏了壶热茶来,剥好的干果整齐放在盒子里,算好的账本上面压着算盘放在一边。

  三人将他前前后后安顿好才一溜儿到后院去,一人搬了个板凳围着花架下的桌子坐。

  月杏儿认真思索片刻,从前往后梳理一遍,生怕遗漏了什么细节,一五一十将今日所见所闻之事道来。

  “在顺达楼里,我就在角落坐着,台上的武生咿咿呀呀地唱着戏,听得我困又睡不着,一瞥见楼梯上下来一个人,神情明显是故作自然,脸上的笑就跟人捏出来的一样,步子也僵硬,我就多瞅了几眼,隔一刻钟又下来一个人,这个我脸熟,正是那个叫什么谢之明的……”

  柳正皱眉,“除去谢之明都是些不怎么打眼的官员,怎么同一时间全去一家店里面了。”

  月杏儿也觉得蹊跷,摸摸自己胳膊,“他们就跟商量好了似的,隔一刻钟下来一两个人,隔一刻钟下来一两个人,一模一样的表情一模一样的姿态,看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既然谢之明在场,定然牵扯到了如苏柴兰,云奕若有所思,问她,“你记住脸了没?”

  月杏儿点头,肯定道,“记住了,虽然不怎么知道名字,再见面我铁定能认出来。”

  “行,有机会让你认,”云奕起身,“我先回侯府一趟,月杏儿你再想想还有什么,让柳正听一遍。”

  月杏儿乖巧点头,柳正白她一眼,“又给你打白工。”

  云奕轻笑,绕到他身后用力捏他的肩膀,“劳烦啊劳烦。”

  柳正被她逗乐,拿开她为非作歹的手,“不敢当,忙你的去吧。”

  顾长云不在府中,云奕转了半日没寻着人,连翘碧云也不在,她去找王管家问了才知道他们一行人去了凝叶馆。

  “范小姐病了?”

云奕皱眉,想想那范灵均的确是个我见犹怜的病美人,喃喃道,“水土不服吗?”

  王管家面上神色不是很自然,目光飘忽不定,“或许罢,已经让大夫去看了,范小姐身子娇弱,还未推测出病因……”

  云奕淡淡嗯了一声,既然顾长云去了必是带着云三,想来那边用不着她,担心也轮不到她担心,只是冥冥之中她很觉得月杏儿所说的发生在顺丰楼中的事万分紧要,很可能就是如苏柴兰下一步动作的重要线索。

  她知道顾长云肯定存有现如今朝廷上每个官员的卷宗,但顾长云不在府里,让她去找怕是到天黑都找不到。

  回来就是因为此事,现在没个结果,云奕心里莫名不是滋味,漫不经心跟王管家闲话了几句草草结束话题就离了府。

  留下王管家心惊胆战忧心忡忡得望着她的背影。

  罢了,年轻人的事他还是别瞎掺和,留着给侯爷交办罢。

  凝叶馆,顾长云坐于前厅,身后立着陆沉和来喜,连翘碧云去范灵均身边伺候了,顾长云心中飞快掠过无数个猜测,静静等云三诊脉后出来回话。

  一盏茶时间后,云三提着东西行色匆匆出来了,复杂的看了顾长云一眼。

  顾长云搭在玫瑰椅扶手上的指尖轻轻点了点。

  来喜心神意会,忙道,“侯爷,我出去看着些。”

  陆沉亦颔首,随着出了前厅。

  顾长云面上没什么表情,问,“范小姐怎么了?”

  “初步诊断是中毒,”云三顿了一下,犹豫道,“也不完全是。”

  顾长云抬了抬眉毛,“说人话。”

  云三一哽,“细辛,附子,商陆,都是些让人起高热的草药,单论毒性并不足以称为中毒。”

  顾长云垂眸陷入沉思,云三看了看他的脸色,也是很摸不着头脑。

  若是京都中有人钻空子冒那么大风险对范灵均投毒,必然是一剂致命,搞这么些不痛不痒的东西闹着玩的吗。

  “你先把我要的药方开出来,”顾长云似乎是叹了口气,面沉如水,起身抚了抚袖子,“我去看看。”

  他心里想着事往范灵均住的院子走,刚进院门连翘就迎了出来。

  顾长云止住步子,问她,“范小姐现醒着?”

  连翘蹙着眉头,“醒着,刚恶心了一阵,现在好了,只是还发着热,用湿帕子敷着退烧呢。”

  顾长云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你进去给我传个话,说我来了。”

  连翘应了一声,忙不迭的又进去了,没让顾长云等多久,马上就又出来说范小姐请侯爷进去。

  顾长云垂着视线进去,停在屏风外面,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浅浅叹了口气,道,“放心罢。”

  内室,范灵均听见他的声音挣扎着坐起,瞧着顾长云投在屏风上若隐若现的身影,一时心有所感,鼻尖一酸,泪花已经模糊了视线,声线颤抖夹带哭腔的唤了声表哥。

  范家虽没那么声名显赫,但也是娇养着自家女儿,本就不忍女儿独身一人前来京都,几度恳求顾长云对范灵均多加照顾。

  范灵均是个识大体的,尽量不给顾长云添麻烦,但这会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在这京都中只顾长云一个略熟悉的人,远在他乡原本心中就忐忑不安,皇上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她实在不知道身处何种境地,秀女们住的地方就在旁边,不时有风言风语传来,听得她更加郁郁寡欢,整日整日愁眉锁眼担惊受怕。

  葱倩前晚上睡前准备了热腾腾的燕窝粥端来,说是有助于安眠,范灵均愣愣的搅着小银勺,望着碗里的燕窝粥出了许久的神,忽而想到什么,拿着银勺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

  她怕了。

  顾长云难得心里起了些波澜,不知该说是同情还是可怜。

  细辛,附子,商陆……他记得范家有些年日是在打理药商的。

  范灵均冰雪聪明,懂得如何自保,只是性子和软,还是个恋家的小女儿罢了。

  范灵均只开口唤了顾长云一声,紧张的攥着被角等待顾长云的下文,连额上的帕子掉了也不管,轻轻推开了葱倩的手。

  她不适合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顾长云想。

  “你且安心休养,来京都那么些时日,想来伯父伯母一直挂念着,我让人新开了药,你既然有心,就准备着些罢。”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泪珠滚滚砸在了手背上,范灵均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抬指拭去泪痕,张了张口,万千句话噎在喉咙里,闷闷应了一声。

  一旁的葱倩连忙递上帕子,暗暗长舒一口气,脸上愁云终于散了些。

  连翘左右看看二人,意识到什么,抿了抿唇。

  这的确情有可原,但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云奕,人人都想逃离这个地方,想离开侯爷身边,只有云姑娘不一样。

  顾长云没什么别的想法,隔着屏风对连翘道,“连翘,你在这里照看着范小姐退热再回去。”

  连翘垂首应了。

  顾长云将云三同来喜也留了下来,只带着碧云和陆沉回了府。

  陆沉跟在马车外,偶尔风动瞥一眼被撩开的窗帘,只看见顾长云神情淡漠的侧脸。

  刚一下车,王管家着急忙慌的迎上来,“侯爷,方才云姑娘回来了一趟,找您不在,没说什么就又走了。”

  陆沉下意识看向顾长云,惊奇的发现顾长云的表情一点点软化,眼中渐渐有了些神采,轻笑,“她回来了?说找我什么事了吗?”

  王管家也发觉了,愣愣摇头,“没。”

  顾长云想了想,点头,“行,我知道了,等她回来再说。”

  王管家惊掉下巴,啧啧感叹年轻人办事就是有魄力,也不担心云姑娘是离家出走。

  顾长云的心情明显见好,哼着小曲径直去了书房。

  白清实正在窗下小几坐着,头也不抬的指了指书案,“沈二公子的信。”

  顾长云应了一声,十分气定神闲的先拿掸子弹了弹墙上并没有染灰的画。

  白清实惊讶抬头瞥了他一眼,抬了抬眉毛没有说话。

  萧府,萧何光坐在书案后习字,他腕上劲道不如前几年了,写几个大字腕子就有些微微发抖,需停下缓一缓。

  严君益进门,托盘上放着两盏茶杯。

  一盏是惯有的参茶,另一盏颜色要浓些,严君益一掀起茶盖,一股混浊的苦涩就涌了出来。

  萧何光只看了一眼便厌恶皱眉,“拿走。”

  严君益苦笑,“老爷,良药苦口。”

  萧何光面皮抖动几下,摔了笔,“良药个屁!”

  严君益咬牙一动不动。

  咣当几声萧何光起身怒砸了砚台镇纸,胸口剧烈起伏,眼看着就要向那一盏汤药伸手,严君益一惊,慌忙要去拦。

  然而萧何光并没有将那盏汤药砸了,严君益全身的弦都绷了起来,盯着萧何光攥紧了茶盏拿起,再重重放下。

  浓黑色的汤汁溅出来几滴在他的手背上。

  倒映在萧何光的眼睛里,像极了眼中钉。

  长舒一口气,萧何光重归平静,抬手将汤药一口气灌下。

  严君益微微放了心,禀报,“听说凝叶馆里的范小姐病了,高热不退,今儿明平侯还亲自去探视了。”

  “病了?”

萧何光沉吟道,“有人已经下手了?”

  严君益轻轻摇头,“不知。”

  房间中又陷入沉默,萧何光瞥一眼他身上斑斑点点的墨痕,无力地捏了捏眉心,“下去换身衣服罢。”

  严君益应了一声,将盛汤药的茶盏拿走,恐他见了又要心烦。

  外面日头渐渐西沉,萧何光望着窗棂上外面芭蕉的光影,又出了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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