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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是云奕的猫。”(1 / 1)

明平侯府,顾长云面色淡淡,独自坐于书房中望着墙上云奕送他的那幅画出神。

  阿驿在窗外顶起一片芭蕉叶,悄咪咪探出半个脑袋往里看,怀里鼓鼓囊囊,似乎还在左右乱动。

  顾长云往窗外看,只瞧着芭蕉叶片轻颤,然而从阿驿怀里传出来的一声微弱的猫叫暴露了他的位置。

  他往外唤了一声,“阿驿,藏什么?敲门进来便是。”

  芭蕉叶复又被顶起,阿驿委屈道,“白管家让我不要随便来书房打扰少爷。”

  “现在我没有事,”顾长云抿了口茶,看他老实走到门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敲了敲门框,“进来罢。”

  阿驿小心托着藏在衣里的一团走进门,说,“来喜抱了只猫回来,让我带给少爷看一看。”

  顾长云不假思索,淡淡道,“是云奕的猫。”

  阿驿哦了一声,见他抬手招呼自己靠近,小心翼翼将衣里的奶猫拿出来放在他收拾出来的空桌面上。

  刚断奶的三花小猫,眼睛很大,是澄澈的琥珀色,好奇而警惕地嗅来嗅去,喵喵乱叫。

  顾长云皱了下眉。

  那么吵的性子,不知云奕会不会喜欢。

  匡求的狸猫看起来很乖来着。

  阿驿摸摸它的脑袋,满意地眯起眼,“好小一只,好乖。”

  “它这叫乖?”

顾长云颇有些怀疑,“叫的那么厉害,怕生么。”

  阿驿替它解释,“小猫刚来,可不是怕生,它这还是第一次见少爷呢。”

  顾长云漫不经心嗯了一声,顺手将爬到桌沿往下探头的小猫往里推了推,问,“其他东西来喜准备好了吗?”

  阿驿紧紧盯着小猫的动作,见它摔个屁墩后愣住,傻乎乎的抬起头看向顾长云,没忍住噗呲笑出来,回道,“阿驿来的时候来喜正在锯木头给它做窝,王管家说他跟厨房打过招呼了,让他们做些小猫能吃的东西。”

  顾长云点头,补上一句,“弄点羊奶给它。”

  阿驿点头,“阿驿去跟来喜说一声去。”

说完,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小猫的脑袋,然后噔噔噔跑出去了。

  桌上的毛团子还在不安分的乱动,一点也不怕人,好奇地朝顾长云的茶杯跌跌撞撞爬过去,伸着爪子跃跃欲试想往里面探。

  顾长云眼疾手快拦住它,无奈埋怨一句,“它怕的哪门子生。”

  是个不安分的主儿,这点跟云奕蛮像。

  见它不屈不挠的执着伸爪,顾长云抬指轻轻打了一下猫爪,将茶杯推远,拿了杆细毫逗它玩。

  小猫精力有限,玩了一会儿便在桌上找了个位置自顾自睡下,顾长云将被它咬的开花的笔搁到一旁,随手拣了块帕子给它盖上了。

  云奕进来时刚要唤他,就被顾长云抬指抵于唇上轻轻嘘了一声,她走近才看见顾长云手边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

  惊喜的做口型道,“侯爷有心,这猫是给我的?”

  顾长云回看她。

  不然呢?

  云奕便欢喜的弯了弯眼睛,小猫可爱,只是她更为顾长云将她的话放于心上而欢喜。

  两人这样不便说话,相视一笑后顾长云起身,牵着她走到外面廊下,活像怕吵到孩子熟睡的一对父母。

  云奕忍不住追问,“哪来的?那只狸猫呢,是匡求的?”

  顾长云嗯了一声,“王管家让来喜抱来的,匡求已经将狸猫领回去了,还说改日亲自同你道谢。”

  云奕摆摆手,“举手之劳,事先也不知道是他的。”

  顾长云垂眸,目光浅浅落在云奕搭在自己手心的长指上,“既是你的猫,给它取个名字罢。”

  云奕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双眸含笑,挠了挠他的手心,“三花猫,就叫三花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顾长云心弦一动,十分不负责的说,“不草率,我觉得它会喜欢。”

  云奕抿唇偷笑。

  总觉得隔了一层窗户纸,影影绰绰的,谁都没有先要捅破的意思,丝丝缕缕的暧昧环绕在两人周围,竟是都很享受。

  若不是外面暑气蒸热,两人怕是要在廊下站到天黑,小猫睡醒,张嘴打哈欠露出粉色的小舌,一睁眼看见桌前多了一人,喵喵叫着爬过去瞪大眼看。

  云奕戳了戳它的脑门,换来惬意的咕噜咕噜声。

  顾长云放下书,“是不是饿了?”

  云奕轻轻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好像。”

  连翘正送点心过来,顾长云便指了指向云奕撒娇的三花,问她,“怕猫吗?”

  连翘眼睛放光的摇摇头。

  顾长云便道,“把它带后面去,弄点羊奶给它。”

  连翘应了,将三花小心抱起来离去。

  云奕自觉去洗了手拿点心吃,想起来一事,“侯爷,户部员外郎郭法暴毙一事,你可知道了?”

  顾长云点了点自己的耳尖,慢悠悠道,“灵着呢。”

  云奕笑笑,往嘴里塞了块枣泥糕,“晚上去和府看看便可知分晓。”

  顾长云瞥她一眼,抬了抬眉毛,“你又知道了?”

  云奕卖了个关子,“才没有。”

  顾长云没说什么,只默默将点心碟子往她那边推了推,嘴上却道,“少吃一些,过会儿还要用饭。”

  云奕眨眨眼,“侯爷让连翘送点心过来可不是就给我吃的。”

  顾长云一时无言,装没听见。

  话虽是这么说,云奕慢慢吃完手里那块酥饼,乖顺的住了嘴等着晚些吃饭。

  顾长云起身将书搁到架子上,借动作遮挡住唇边笑意。

  明日范灵均离京,作为兄长他是要去亲自相送的,这些年他见惯了太多人的离开,本来心中还有些郁郁,但云奕在这儿只陪了他不到一个时辰,便觉得踏实了许多。

  他回眸,云奕懒懒伸了个懒腰,趴在桌上摆弄被三花咬废的细毫,浑身上下都仿佛在向他诉说自己不会离开这一事实。

  让他很心安。

  云奕察觉到他的目光,枕在胳膊上歪头瞧他,一句话没说,一瞬时,顾长云恍若听到了时光流淌的细微声响。

  他出神的望着她的眉眼,鬼使神差开口,“你……”

  碧云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小姑娘站在门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请他们两人去前厅用饭。

  云奕回了声“就来”,扭头看顾长云,“侯爷方才要说什么?”

  顾长云若无其事的从书架上抽出两本书放到桌上,“无事。”

  无事才怪了,云奕忍不住腹诽一句,顺了他的意没再追问,跟了他一起去前面饭厅。

  夜色渐深,月凉如水,云奕抱着猫站在廊下抬头望天,感慨一句,“月黑风高,杀人夜啊。”

  顾长云走近,自后面揉了把她的后颈,不悦道,“说什么呢,白清实方才观了天象,这几日不会再有雨了。”

  云奕若有所思,懒散道,“的确,雨天不好赶路,还是晴着罢。”

  顾长云哽了一下,往她怀里撸了把小三花。

  三花喵呜一声,往云奕胳膊外探了探脑袋。

  云奕顺势将它递给一旁的碧云,“玩去罢,劳碧云姑娘看着它些。”

  碧云求之不得,满眼喜爱接过三花去后面找连翘。

  街上夜市行人不算少,能明显觉察到南衙禁军巡卫排班紧密了些,大街小巷的暗处都有身着禁军服饰的人。

  凌志晨算是有些脑子,一半的人身着禁军服饰光明正大的在街上,起震慑作用,当然也是做给上面的人看,另一半身着便装,隐在人群之中,是为抓捕行为异常之人。

  顾长云混在人群中买了支糖画,从容自若的递到云奕手上。

  云奕接了,咔擦一口咬掉兔子的耳朵,忽然想到什么,“阿养了两只兔子,我养了只猫,侯爷府里又多了张嘴吃饭,可真是不容易。”

  肩头撞了撞他的胳膊,云奕咬着糖兔子抬头对顾长云揶揄的笑。

  顾长云神色淡淡,长臂一伸揽着她的腰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当心脚下。”

他略一思索,觉得这件事对于明平侯府来说不算大事,装模作样长叹口气,“明平侯如今拿了两份俸禄,还算能勉强糊口罢。”

  云奕啧啧两声,将糖画兔子咬的嘎巴作响。

  见她没吭声,顾长云瞥她一眼,“不表示表示?”

  云奕将光秃秃的木棍塞他手里,无辜一摊手,“我可没钱,连自己都养活不起。”

  顾长云被迫捏着小木棍,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腰间的钱袋上,冷哼一声。

  连钱袋都是从自己这儿得的,确实是没钱。

  云奕不可置信看他,一把捂住自己没什么分量的小钱袋。

  顾长云无奈瞪她一眼。

  前面就是和府,云奕四下打量一圈,“我怎么觉得这边萧丞的人不少呢。”

  顾长云耳尖微动,一把将她捞进怀里迅速避到墙后。

  一队南衙禁军全副武装自和府前经过。

  他一手覆在云奕脑后往怀里压,云奕满鼻都是清冽松香,不自然的拍了拍他的腰侧。

  顾长云闷哼一声,待脚步声远去,垂眸一字一顿道,“别乱摸。”

  云奕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玩味一笑。

  拿她没辙,顾长云松手放她起来,“我们从后面绕。”

  云奕比谁都要熟悉翻墙这种事,顾长云下意识伸手拉她,眨眼间她就翻上了墙头。

  警惕的望一望周围,云奕余光扫过顾长云的脸,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顾长云收回手无声跃下墙头。

  身后云奕半蹲在墙上小小喵呜了一声,见吸引了顾长云回头,做了个口型,“接我一把。”

  顾长云慢吞吞白她一眼,伸手将人接了个满怀。

  白天云奕来过一回,跟在自己家一样领着顾长云径直往灵堂的方向走。

  和府四处都挂着白绸,夜风一吹,荷花池旁柳树叶影婆娑,白绸再那么一晃,平添几分阴森。

  顾长云一进来便沉默不发,静静跟在云奕后面,他不喜白绸,亦不喜路边偶尔可见的纸钱,越走越觉得浑身温度渐褪,手心一片冰凉,只有和云奕挨着的那一点衣料下的皮肉是温热的。

  云奕敏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贴了贴他的手背,“冷?”

  顾长云轻轻摇了下头。

  他只是不喜欢丧事罢了。

  云奕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往前走了一步,半开玩笑道,“别怕,有我在呢,就算和仕刚的鬼魂来了,我替你挡着。”

  顾长云一愣。

  父亲自幼教导他,顾家儿女以身报国,应立于天下黎明百姓之前,尽毕生所学抵挡天灾人祸。

  已经许久不知道被人护在身后是什么感觉了。

  “前面就是灵堂,”云奕往里瞅了两眼,“孝顺,两位公子都在里头跪着呢。”

  顾长云解释道,“守灵须满三日。”

  云奕似懂非懂哦了一声。

  她父亲母亲去世时,别说守灵,她连两人的尸首甚至骨灰都没见到,大火一烧什么都不复存在,连衣冠冢都没法立,后来去晏家庄,晏子初他们很避讳这些,从未在她面前提过这些丧礼习俗。

  云奕熟练地从腰包里摸出来短短一截黑色的香,悄咪咪矮身过去将香点了放在窗台上。

  灵堂里烧了纸钱,烟熏火燎的,香点燃的味道更是不明显,顾长云被安排远远站着看,没过多久屋里蒲团上的两个人齐齐倒在了地上。

  云奕屏息往里看了一圈,回身向顾长云招了招手。

  两人进去,微微掩上门。

  云奕顺带着看了看大公子和书齐的脸,随口问一句,“和仕刚的长子是在国子监当职?”

  顾长云答道,“国子监直讲,辅助毛海山那老头的,毛老头还想举荐他为博士来着。”

  云奕点头,感慨道,“怪不得一脸书卷气,一看就读了很多书。”

  顾长云不赞同的皱眉,他看的书不少,再怎么也不会有这种书呆子气。

  和仕刚的尸首未入棺,就摆在帐子里面的灵床上,已经打理过一番,穿着福禄寿衣。

  “侯爷,劳烦望个风,”云奕绕着灵床转了一圈,细细观察他的死相。

  顾长云不放心叮嘱一句,“别随便上手。”

  云奕应了一声,从腰包里掏出两张帕子,垫着手将和仕刚身上的白布掀开,又去解他身前的如意盘扣。

  看得顾长云眉头紧皱,脸色黑沉。

  好在云奕动作利落,三两下露出将和仕刚心口露出来。

  尸身上已起了尸斑点,和仕刚心口上一丁点朱砂痣被尸斑盖着。

  云奕琢磨了一会儿,扭头问顾长云,“你说要不我去问问和夫人,她家老爷心口上有没有一枚朱砂痣?”

  顾长云看傻子似的目光轻飘飘落在她脸上。

  云奕若无其事将和仕刚翻了个身。

  扯开衣领,后肩处的伤痕发乌,但没有中毒的痕迹。

  奇了怪了,她默默嘀咕一句,虽说那点朱砂痣像是被下蛊的痕迹,但就没了其他异状了?

  顾长云看不下去,过去拿过她的帕子替她托着和仕刚的尸体,问,“还要看哪?”

  云奕诚心实意道,“我想看看里面,比如说五脏六腑之类的。”

  顾长云倍感无语。

  这当然不可能,离封棺还有些时候,在此期间太容易被发现不对。

  两人相视无言,房中落针可闻。

  忽而云奕捕捉到了什么声音,很近,像是飞虫震翅。

  心中咯噔一声,她迅雷不及掩耳地掰开了和仕刚的嘴。

  一股怪味袭来,顾长云危险的眯起眼。

  一只浑身漆黑,头上三个红点的虫子虚弱的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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