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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1 / 1)

夜色浓稠,外面偶有虫鸣蝉声,夜风微凉轻轻拂过檐下的碎玉子。

  云奕懒散坐于桌上,同他面对面,抬指轻轻勾起顾长云的。

  “要我说,那么大费周章的,不就是做给某个人看的吗。”

  “他杀的是萧丞的人,”云奕暧昧地吹了口气,“侯爷猜他是在同谁示好呢。”

  顾长云微仰着脸,沉默良久,握着云奕的手腕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换来云奕轻呼出声,留下浅浅一圈齿痕。

  这次他没了避讳,无波无澜平静地道出那人的名字。

  “赵贯祺。”

  云奕心情愉悦,弯了弯眼睛,“侯爷向来聪慧过人。”

  顾长云无话,泄愤一般,又在她手指上咬了一口。

  次日,明平侯少有地早起去上朝,规规矩矩的再去大理寺坐着,连赵远生见了都要啧啧称奇,认为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靠近他小声问是不是怕京都里近日好几桩祸事惹到自己身上,特意做出勤勤恳恳的样子来。

  顾长云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问,“哪又出了什么祸事?今日范表妹归家,我去大理寺略坐一会儿去送她,完事直接回府,下午也不去了,少折腾些。”

  赵远生半是诧异半是了然的看他一眼,“害,我还以为啥呢。”

  顾长云没所谓的耸耸肩,像是对这所谓祸事丝毫提不起兴趣,也不追问。

  赵远生原是打算打个哈哈将此事揭过,但他是个看热闹不嫌腰疼的,忍不住追上去同他继续讲,“又死了个人,好像在礼部当差,加上之前两个,凌志晨可是压不下去了,消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方才朝上不是提过了吗,皇上大怒,你不是又打瞌睡了吧?”

  顾长云无奈,伸了个懒腰,“谁能起来那么早。”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赵远生继续说也无趣,便随便闲话了几句在宫门处同他告别。

  顾长云进了马车,想起来要陆沉说一声别忘了沿路买那家店的包子,刚掀开帘子,萧何光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自宫门走出,似乎是往自己这边斜了一眼。

  啧,手底下死了三个人,不好受吧,别看赵贯祺大发雷霆下令定要南衙禁军查个明白,本质上对他而言却是不痛不痒,甚至清扫了些碍眼的绊脚石,一个个表面功夫做的真好。

  顾长云若无其事跟陆沉说要买什么馅的包子,余光瞥见萧何光往这边不徐不急走来。

  萧何光在他马车旁站定,先开口搭话,“久不见侯爷来上朝,侯爷这是要去大理寺?”

  顾长云居高临下看他,微微一笑,“可不是吗,总不好将所有事扔给沈麟,快结案了,本侯得在大理寺盯着,免得有心之人故意捣乱。”

  萧何光面不改色,目光紧紧锁着顾长云的脸,“侯爷勤心操劳,先侯爷若泉下有知定然倍觉欣慰。”

  顾长云眸中笑意渐冷,淡淡道,“多谢萧丞挂心,若父亲知晓如今京都中事,怕是气本侯不当用,连夜掀了棺材盖,非得将本侯骂个狗血淋头。”

  萧何光面上有了莫名的情绪,似是顾长云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心窝子一般,眼眶微红,“还望侯爷莫要辜负先侯爷一番期望。”

  顾长云心中古怪,这萧何光言语间感情丰富的,是盼望他回头是岸担起大任,替他查出那三个人的真正死因?没睡醒吧?

  顾长云潦草的点了点头,敷衍道,“萧丞所言极是,本侯这就动身去大理寺,定要最快查出惠举之死,不能肆意挥霍皇上的宽容之度。”

  萧何光搬出他爹,他就搬出赵贯祺,萧何光总不能大庭广众地冲撞皇上。

  又来了,又是这种眼神,萧何光没了话说,静静仰视他,目光中似有千百种深意,每一种都意图激起他内心深处对一些东西的欲望。

  顾长云皮笑肉不笑,“那本侯就先走了,萧丞日后还是少操劳那么多,本侯看你鬓边都多生了白发,还是好好注意身子,多多为我大业黎明百姓做事罢。”

  说完便放下了帘子,陆沉驱马前行。

  马车后,萧何光腰背挺直,目光沉沉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袖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皮肉。

  朽木不可雕也。

  刚出笼的包子热气腾腾,顾长云给沈麟他们几个都多带了一份,没曾想在大理寺门口遇见了来送早点的来福。

  来福远远看见府里的马车,忙招呼身后抬着食盒的两小侍打起精神。

  顾长云察觉到马车停了,一撩开帘子,“来福?”

  来福微微躬身行礼,道,“云……王管家让我们来给侯爷送些早点。”

  顾长云了然,疑惑,“送早点哪能那么大个盒子,给裴文虎他们的也有?”

  来福点头,加上一句,“还有一盅鸽子汤。”

  顾长云神色柔和几分,从马车上下来,唇边不禁带了笑意,“行,知道了,给陆沉让他拿着,你们回去领赏。”

  来福连连含笑应了。

  陆沉上前接着,一顿,怀疑云姑娘在这里面装了石头,还挺沉。

  来福提醒了一句,“陆侍卫稳着些,仔细别洒了汤,一大盅呢。”

  陆沉点头,回身对马车旁的云十使了个眼色,云十会意,轻轻牵着缰绳带着马车进了大理寺。

  大理寺正门口的两队守卫暗暗投来目光,啧啧称奇,长了见识,明平侯仗着皇上的爱信,果然随心所欲,竟光明正大的那么大一食盒早点进大理寺,同时又免不了羡慕裴文虎他们。

  顾长云心情彻底由阴转晴,他站在台阶上等陆沉让来福给白清实带话,目光顺着面前房子的屋脊滑出去,一愣,轻轻落在一处。

  云奕半坐在一户人家房顶上,半个身子藏在后面枝繁叶茂的槐树间,正咬了一片叶子对着他笑。

  顾长云忍不住往外走了两步,好更能将她看得更清楚。

  两人对视,云奕拿下口中的槐叶,对他做了个口型,指了指远处三合楼的位置。

  顾长云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便看得云奕笑容更深,朝自己摆摆手,轻盈跃下房顶消失在视线之内。

  陆沉正好上来台阶,他便转身进了门。

  虽说云奕每次出门用的脸都不大相同,但这是第一次,她站在路边眼睁睁看着韦羿夹着画箱从自己面前匆匆而过,连个眼神都没给这边。

  韦羿一夜间瞎了眼?

  不能是吧,看着也不像没睡好精力不济的样子。

  云奕嘀咕一句,望着他走出半条街,然后一人风一般在人群中穿梭,经过自己时亦是一眼没看。

  嘶,云奕眯起眼,严铧子超这厮怎么盯上了他?

  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跟上去看热闹。

  韦羿夹着画箱闷头往前走,心中早将严铧子超骂了千万遍,什么狗屁玩意,这厮经过他的画摊,非说自己和当时打晕他并将他装到酒缸里的那人笑声一模一样,认定自己的直觉是千真万确,挽起袖子就要去拽他领子。

  真是自认倒霉,就不该当时笑的那么大声,韦羿倍觉无语,同他胡搅蛮缠一阵,拎起摊子下面的画箱就跑,一边跑一边往后喊,“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你个地痞流氓!无赖!净欺负老实人!”

  严铧子超看着围观他的人越来越多,窃窃私语真看不出来这人是给伪君子,火冒三丈,气得浑身发抖。

  长那么大还没大庭广众丢过面,他草草扫一眼摊位上一看就不怎么值钱的东西,顿时放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想法,一脚踢翻摊子气势汹汹追上去。

  于是就有了云奕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韦羿夹着偌大个画箱不便在人群中快走,严铧子超还剩小半条街就追上他了,云奕实在看不下去,从旁边店铺前一点空地插过去,若无其事随手一拨,两三根挑着酒旗的竹竿毫无预兆地倒下。

  严铧子超嗅到危险气息,余光瞥到,登时连连后退好几步,踩到了后面一个小孩的脚。

  小孩人才多大,及腰高,本来快快活活的专心吃着手里糖葫芦,冷不丁被他这么一踩,嗷嗷大哭,马上吸引了自家大人过来,女子满眼心疼的去抱他哄着,稍年长一些的看着像是他的祖母,身体康健,眼疾手快拽着严铧子超的袖子不让他走,非要他给一个交代。

  周围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那个夹着画箱的人早已淹没在人群中消失不见,严铧子超气急败坏的往竹竿根处看去,空无一人。

  身后小孩仍在嚎啕大哭,老妇不依不饶地拽着他,周遭人的低语一声声传进他耳朵。

  天杀的倒霉,他这辈子都没那么狼狈过。

  韦羿听见动静,匆匆往后一瞥,顿时松了口气,一扭头发觉前面人群中有一身形熟悉的女子静静站着看他,像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云奕看着他往自己这边冲过来,眼角一抽,下意识欲往旁边躲,被他拽着胳膊转个弯继续奔逃。

  许久未至的头疼感用来,云奕无奈,“你又招惹他了?”

  韦羿满脸写着无语,草草将方才之事同她讲了一遍。

  云奕大为震惊,“你把他塞酒缸里的时候到底笑得有多大声,直接给人家整阴影了?”

  韦羿郁闷得很,毫不心虚地辩解道,“我就小声笑了几下。”

  云奕默默翻了个白眼,两人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她看着韦羿扶墙喘气,啧啧两声,“你这多久没活动身子骨了,跑一会儿就喘?”

  “喘个屁,”韦羿坚决不承认,颠了颠胳膊下的画箱,“都是因为你,沉死了。”

  “你又不是夹着我跑,再说我多轻啊……这啥?”

  韦羿将画箱盖子掀开一条缝,里面满当当塞着一卷卷画轴。

  云奕安静如鸡,指了指自己,“我的?”

  韦羿没好气道,“不然是我的?我怕严铧子超那厮看?贴他床头都是他有福气。”

  云奕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辛苦辛苦,”她随意用手在自己脖颈处划了一道,杀意骤现,“帮你解决了?”

  韦羿微笑将画箱递到她手上,“你先帮自己解决了吧。”

  胳膊一沉,云奕咬着牙笑,“你还真是十分上心了。”

  韦羿假惺惺的拍拍她的肩膀,故意往下轻轻一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云奕似笑非笑,“这话你最好去跟晏子初说。”

  一想想那情形,韦羿顿时后背凉飕飕的,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哥那目光就能把我皮扒了。”

  云奕白他一眼,“晏家庄又不是魔窟。”

  她想了想,膝盖抵着画箱底往上一颠,“行了,我正好要去找个人,顺带着把你这麻烦给解决了。”

  不管是谁,能把这瘟神送走就是恩人,韦羿也是个怕麻烦的主儿,连连道谢,“哥果然没看错你,回头给你买红烧肘子吃。”

  云奕朝他身后的方向抬抬下巴,“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

  韦羿压根就没回头,转身就跑,云奕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望着他的背影,身后巷子空无一人。

  趁严铧子超没追上来,云奕抱着画箱从另一边离去,许是她装的太像,虚弱地搬着箱子很是费力的样子,路过的男子礼貌停下询问她要不要帮忙。

  云奕微微喘气,浅浅笑着回绝,留下男子目露赞赏怜爱地望着她的背影。

  不远处,凌肖一身禁军服饰,腰间属于副都督的鎏金腰牌十分显眼,他站在人群中静静侧身回望,眸中暗波浮动。

  身后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汪习看了一圈儿,疑惑,“头儿你看什么呢?咱们去帮一把那姑娘?”

  凌肖慢慢摇了摇头,“不用,走罢。”

  只是一瞬间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一侧身见着背影,心跳砰砰如擂鼓,又像是春风泛起涟漪,竟是险些忘了呼吸。

  然而并不是她,又一个只是相似的人。

  他神色淡淡转身,顿了一下,抬步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凌江留了一个烂摊子给他,他得尽快去料理干净,才能腾出来时间去三合楼找云奕,庄律说她受了伤,也不知道打不打紧,还得备一份常用的伤药,搜罗些小玩意哄她开心些。

  只有庄律再回首多看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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