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春平瓣微卷,玉白色间掺杂丝丝缕缕的玫红,露心淡黄状似荷花,给人的感觉像个优雅的大家闺秀,云奕和月杏儿两人逛了半天花市也只找来了这么一盆,花了不少银子买回来。
眼前这盆花摆在云奕房间窗台,晒着太阳舒展花枝叶,云奕躺在窗下的摇椅上,身上搭着薄毯,眯眼看湛蓝天空下层层花瓣迎风轻颤。 天晴的确实好。 月杏儿端了壶煮好的果茶进来,很是得意,让云奕看她手中在日光下波光粼粼的琉璃壶盏,一抬下巴,“我专门从柳正柜子里扒拉出来的,好看吧。”切成厚片的橙和金柑,再加上桂圆和糖一起煮茶,最后洒一小撮干桂花,盛在晶莹剔透的茶盏中犹如琥珀一般,别有风趣。 云奕轻轻一晃躺椅,坐起身来看她,不吝啬夸奖,“好看,手艺愈发好了。”
月杏儿本来就存着讨夸的心思,但真被夸了又不好意思起来,抿着唇笑,走到桌边一面斟茶一面侧头看她将那盆玉壶春自窗台上搬了下来,摆到了妆台旁的花几上。 好奇,“怎么搬下来了?在那放着晒太阳不好么。”
“好啊,”云奕懒洋洋拨弄了下花枝,语气含着笑意,“但若是把它放在窗台上,从底下巷子里路过的卖花小姑娘看见,就不会再过来了。”
月杏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凑过去瞧那盆玉壶春,满意点头,“好看。”
“喜欢?搬你房间去。”
月杏儿吐舌,摆手不要,“放这看也是一样的。”
云奕漫不经心拉开手边妆匣中的一层,挑眉,“这是不是多出来几样东西?”
“给,”月杏儿递茶给她,探头过来细看,“多出来什么了?”
云奕让开点,已然知道是谁,颇有些心不在焉地指给她看,“那对玛瑙耳坠,还有钗子。”
月杏儿确实对此没什么印象,不过这些东西多数是柳正一手操办的,她只当是他买来放在这,自己没看见而已,连声催她尝一尝煮的茶甜不甜。 橙柑的酸甜加上桂圆的香,云奕好喝的眯起眼,像只在太阳底下晒得暖呼呼的猫一样,饶有兴致地问她,“哪学来的?”
月杏儿不由自主挺起胸脯,美滋滋道,“一本破的不成样子的古书上学的,只不过把几味滋补的药材换成了果子。”
“挺不错,”云奕摸摸她的发顶,伸手摸向妆匣,动作一顿,似是不经意地拉开另一层,从里面摸出来个眼熟的蝶恋花的珠钗给她簪上,笑了笑,“好看,戴着吧。”
月杏儿兴奋地涨红了脸,对着铜镜照了又照,坐不下来,没喝两盏茶就拎裙跑出去,遮遮掩掩地要给晏箜看一看。 云奕但笑不语,望着她身影欢快远去,眸光一转落在妆匣上,笑容淡了三分,取而代之是莫名的无奈。 ……身手是挺不错。 那么长时间没打照面,凌肖比她所料想的还要知进退懂分寸,话少,丝毫没有让她觉得被追着赶着回忆旧事旧人。 泛着光泽的琉璃茶盏轻轻搁到窗棂上,茶盏底留了几滴小小的琥珀水珠,微微一晃,折出扇子似的光晕。 云奕垂眸盯着看,什么都没想,过了片刻,恍然像是从梦中抽身,眸光一颤,眨了眨眼望向窗外。 日光已没有午时那般明媚,愈发柔和,清新微风从窗外吹拂进来,将她耳边碎发抚到耳后,竟与某人过分爱怜的动作有所重叠。 云奕露出个笑,伸展腰身,取了架上的外衫穿上,一手扶着窗子,脚尖轻盈一点,攀上了窗。 明平侯府,柳梢抚动,花枝轻摇,连翘轻手轻脚收拾茶盘,余光悄悄投向小亭外的回廊下。 顾长云闲散走着,手中把玩一枚装鱼食的小小瓷罐,目光落在湖中,偶尔探身出围栏往水里看看,遇见成群的游鱼便洒一小把,看它们纷纷浮上来喋食。 连翘默默看了一会,摇摇头低叹一声,明明先前数次也是这样,若阿驿不来闹着要人陪着玩,侯爷就这么一个人就能独处一下午,但云姑娘来过又走了,就显得自家侯爷这背影颇有些落寞孤寂了。 她想着也不知云姑娘这次什么时候回来,捧着茶盘一回身,视野内多出一人窈窕身影沿着湖边走来,笑盈盈地以食指抵在唇上,无声嘘了一下。 连翘眼前一亮,羞涩笑着颔首,悄悄回眸望一眼悠然不知情的顾长云,踏着碎步匆匆离去。 身后环上来令人食髓知味的冷香,顾长云早发觉有人靠近,紧绷的脊背一瞬时松懈下来,故作不知。 待一双微凉的纤手灵敏捂上来时再猝然转身,唇角勾出得逞的弧度,朗声笑出,大掌揽着腰身将人牢牢扣入怀中。 “怎么就回来了?”
顾长云俯身,鼻尖亲昵蹭在怀中人柔软耳廓上,按耐不住话语间的笑意,犹嫌不够似的,索性弃了小瓷罐,直接将人托着抱起,一手轻车熟路顺着小腿往上捏了一捏,满意揉进怀抱深处。 “你怎么也不出声,故意吓我呢,”云奕在他颈侧咬了一口,嗔怪,“不安好心。”
顾长云抱着她慢条斯理转了一圈,往亭内走去,“回来这么早,想我了?”
一副听不到想要答案就不肯罢休的样子。 云奕避之不答,去捏他的耳垂,轻快地晃着腿,“三花呢?你居然趁我不在就把它冷落到一旁去。”
“哪儿敢啊,”顾长云温声细语,逮着空先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玩一下午玩累了,阿驿带它回去歇着了。”
云奕捧着他的下巴奖励似的亲了亲,眉眼弯弯,“好了,算我冤枉你了。”
顾长云抱着她坐下,指尖蹭过鬓边,蹙眉,“怎么还出了汗,热的?还是说出什么事了?”
他提壶倒了杯清茶仔细喂给她,见她模样乖巧,这才微微舒展眉头,声音里夹了点淡淡的笑,“还算不错,总算知道下雨天往家里跑了。”
云奕心跳乱了一瞬,莫名有些羞赧,被养得很好地主动环上他的脖子,“怎么就不能是在外面听见了什么风流韵事,气冲冲回来拿你是问呢?”
顾长云忍笑,配合道,“是么,什么风流韵事,说来听听?”
“说正经的,”云奕拍拍他的肩膀,竭力按捺下一见他就想笑的冲动,勉强正色下来,“今天南衙去大理寺了?”
顾长云抬了抬眉,佯装稀奇,“夫人,消息竟这般灵通吗——我果然捡了个宝。”
“去,”云奕一本正经地捏了捏他的唇,“是不是又有人给你找麻烦事了?”
“夫人给我撑腰,”顾长云果断点头,神情忽而变得有些委屈,托住她往高处坐,敛眸在她胸口蹭了蹭脸,闷声道,“你不在家,自然有人欺负我。”
云奕心中默叹一句,还是在这等着呢,摸摸他的发根,“是离北,还是皇宫里那个?”
顾长云低笑出声,顿了顿,还是老实交代,“应许两边都有呢。”
“担心我,所以那么急着回来?”
云奕哼哼两声,娇气的不行,“一点也不。”
话锋一转,“只是搜大理寺?大理寺乃朝中重地,怎么会让南衙去搜,北衙干什么去了?”
顾长云抱着她一面说话一面轻轻晃着,周身无一丝紧张之意,“北衙……自然是干北衙该干的事。”
云奕似笑非笑,“比如?”
顾长云拖长声音嗯了一声,试图用接连不断的轻吻蒙混过关。 “不许撒娇,”云奕往后仰身,抬指抵住他的唇,“北衙直接效命于皇帝,该干的必是分外要紧之事,说是避嫌也罢,皇帝任命的能比探查大理寺还要重要的事——这京中,想来也没几件罢?”
云奕捏着他的下巴抬起,“难不成,真要把家底给我抄了?”
顾长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惊讶她居然能设想如此贴近,然而也就是这么短短刹那,云奕敏觉捕捉到,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儿,脸色陡然冷了下来,“要查家里?”
顾长云眼皮狠狠一跳,连忙要哄,“没说呢,也不一定是要来,对不对?”
云奕意思意思在他怀里挣了几下,要从他腿上下去,神情不大好看,“那么大的事也不差人给我传个话,家里那么多人一个都抽不出身?我若不回来,你就一直瞒着?”
顾长云手臂微微一紧,把她重新揽到身前贴着,“没没没,”也瞒不了你几天么,“知道你挂念家里,肯定要回来看看我的么……” 云奕捧着他的脸狠狠揉了几把,总算有点解气,还是绷着脸,“北衙什么时候来?”
“没个影呢,”顾长云想了想,毫无芥蒂地把陆沉的话挪过来用,“他们就算真来,也不敢乱搜。”
云奕冷哼一声,“不敢乱搜,还不敢乱拿乱放了?”
顾长云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像是被打开了某些思路一般,“……是么。”
云奕好气又好笑,恨不得在他脸上咬一口,实际上她也这样做了,离开后顾长云侧颊上留下个浅浅的齿痕,莫名暧昧。 “以后家里还是得我来当家。”
顾长云自然是求之不得,抱她起来往后面院子去,“好好好,夫人当家,你是不是还要走?去看一眼三花,今上午哼哼唧唧着满院子找你半天。”
“只有三花找我?”
云奕明知故问,伏在他肩上,还是忍不住笑了,摸摸他的发根揉揉他的耳垂,尽做些亲昵的小动作。 顾长云轻轻拍了下她的臀让人老实一些,“乖了。”
云奕身形猛地一软,下意识联想起一些亲密之事,红着脸乖乖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