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那声音轻轻叹了一声,听得出嗓音已有些沙哑。“老周,”周南城闭目良久,此时缓缓睁开,“节哀。”
周村长僵硬地点点头。“这都是她的命,她成全了周家,也全了自已。”
这番自言自语更是他说给自已的安慰。周南城默默听着,没有回答。长生过百年后,他就早已看遍世间的生老病死,如今苟且活着只是为了周家。但普罗大众还有自已的喜与悲,即使他身为周家的老祖宗也必须尊重。这时,水里传来“哗啦”的异响,一听便知有东西过来。侧耳静听片刻,周南城朝前走了几步。地下漆黑一片,周村长紧张地握着手电筒跟过去,“哗啦――”又是一声响,只见水里先是飘来一条红色的纱带,接着便见一团红色顺着急流奔来。周南城急忙放下身边不远处绷着鱼网的栏杆,以截停那红色的身影。而他身后的老周早已脱了鞋袜,踩水下去捞人。周霜年早已昏厥过去,浑身湿漉漉的。周村长咬牙将她连拖带抱地从水里扶上来。周南城也快走几步过去帮忙,直到上了岸,帮着周村长把她轻轻放下来,侧身躺卧在河岸边的鹅卵石上。她的脸被水泡得发白,双眼紧闭,嘴唇发紫,但腹部并没有明显的鼓起。周南城伸手试探,鼻间仍有一丝极微弱的呼吸。于是他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个银盒,打开,自里面捏出一片参片交给周村长。周村长见他到此时仍是如些顾忌,不禁在心中惋惜女儿平白付出的痴情,在老太爷眼里不过是需要极力避讳的麻烦。他暗叹一声,捏紧她的下巴,使她嘴唇微张,再将参片小心地填了进去。又过了约有两三分钟,周霜年便幽幽转醒。一见身边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眼里的光都亮了几分。“老太爷,我,我出来了……‘小白龙’也,咳咳……引下来了。”
她说着就咳嗽了起来,引得周村长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却并没有打断。因为在“登龙台”前,他的女儿就曾偷偷私下跟他要求过,如果真到弥留之际,请不要打扰她和老太爷。“我知道,你做得不错。”
见她说着还想起身,周南城不动声色地虚按下她,“你先好好休息,不要说话。”
“老太爷,咳咳,我没多少时间了,你……答应,我,答应……”周南城略扭头看向她左边的大腿,那被咬了一个大窟窿,血流不止,另一条腿上也没好多少,无数深浅不一的划痕密布。两边的膝盖还被撞得又青又紫,白森森的膝盖骨都翻了出来,和在以前的时间重置里,看到的情况基本一模一样。“好好休息你会好的,周霜年。”
周南城仍是如此安慰她。周霜年对他微微笑着。尽管她的脸色白得吓人,但身上的红裙却因吃了水,反而红得更加浓艳,两厢对比,竟在她身上显出奇异破碎的美。她猛咳了一会,又大喘了一口气。拼尽全身的力气伸出左手,死死抓住周南城的衬衫衣角。“老,老太爷,我死后,别把我烧了,我……我怕疼,把我,埋,埋……北山。”
“好。”
周南城点头应下。“那就,就,就太好……了……”这是周霜年的最后一句话,勉强说完后,她对周南城绽出嫣然一笑,左手无力地松开,落回地面。但真挚的笑容却永远留在了她的脸上。那双灵动,满含笑意的眼睛始终至终都在看着周南城,仿佛要将他看进灵魂里,既便再死个千百回也要牢牢记住。淡然如周南城,此时也不免有些动容。他轻叹一声,伸手覆在她的眉下,轻轻划过鼻尖,让她闭上双眼。做完这些,周南城起身,看着一旁早已老泪纵横的周村长。“周村长,节哀。”
除了这句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周村长微微转过身,抹去脸上的泪,沉默地蹲在女儿身边要将她背到北上。周南城见状连忙帮着把周霜年扶到他背上,二人沿着河边一直走,直到来到一块相对平坦的大石头上,周村长才将周霜年轻轻在石头上放下。“霜年,你在这先睡一会,等过了头七,爸爸就送你去北山。”
说话间,他脱下自已的外套,盖在周霜年湿湿的衣裙上,又将裙摆整齐摆好。周南城每经历一回时间重置,循环之外的他就要在自已的循环里,看女儿死去一回。这样活生生地痛,让他不过才四十多点,就生出一头半白的头发,旁人不知道的,还是以为是他当村长太过辛苦。但其实,“童女”不过是循环里短暂的光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