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退之时,江一冉忘了自已此刻身处空间有限的桥墩底部,要不是水的阻力减少了她后撞的力道,脑袋怕是要结结实实地撞上桥墩的石壁了。但这一退,也终于让她看清了黑色的人脸。这,这怎么可能?!这竟是一尊佛像的面部啊!刚才因为水下的光线过暗,猛得看上去觉得很黑,但等到头灯照上去才发现,虽然历经千百年湖水的洗涤,佛像的面部仍然栩栩如生。其面部丰腴,嘴角微翘,眉间一抹红点,眼眸下垂似在凝神静思,神态间极为庄严雍容。原来这段宋代桥墩里竟然不止藏着明代的“魂瓶”,居然还有一尊2米多高的水中坐佛!虽然还不明确其目的何在,但这简直就是震惊考古界的大发现。江一冉一时激动地恨不能马上就冲出水面,叫上张元教授三人下来一块看,但现在只能按下兴奋,把最后一个“魂瓶”取下来再说。想到这,她又看回“魂瓶”,这才发现它之所以拔不出来,竟是它长长的颈部不知怎的,竟巧妙地套在了佛像左边张开的手指里。而佛像微微合拢的右手则正好托着瓶底。两部分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佛像正垂眸观赏手里握着的“魂瓶”。这一幕看上去既浑然天成,又无比诡异。毕竟“魂瓶”里装的可绝不是什么甘露法雨。于是江一冉换了角度,试着不往上提,而是将瓶身往下拉,但仍然拉不下来,似乎这瓶身原本就是与佛像一体,难以分开。无奈间她只能暂时放弃,打算先出去和周南城商量另换方案。但就在她调头准备游出去时,佛像额间的红点竟在水中隐隐约约闪着红光。惊愕之余,她朝那发光的位置再次看去,的确是来自佛像的额间,且这火红的光芒居然有越来越盛的趋势,将漆黑的水底映得泛起一抹红色的光影。这可绝不是什么好兆头!江一冉飞快地摆动脚蹼向上划,然而已经晚了,她的脚脖子被人牢牢地抓在手里,游也游不上去。心脏在一瞬间慌地几乎要跳出胸膛,她可是在“白龙湖”水底的桥墩里阿,能有谁抓住她不放。即使穿着厚厚的潜水服,依然觉得身体一阵发冷,侧头往下看,拽着她的那只手果然是刚才还手握“魂瓶”的菩萨!而他手里的青瓷“魂瓶”早就不见了,佛像的两只手居然合握同时抓住她的脚,这绝不是她看错,或是脚蹼被什么衅住了。这到底是什么见鬼的菩萨!!难道是在桥墩里和“魂瓶”呆得太久,里面的怨气冲天,他也沾染了邪气不成?她看了一眼手表,2点27分。下水时她特意看过手表,正好是2点整,现在已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江一冉在心中暗念了一句,对不起了,菩萨。便在水中做了一个180度的回旋,背对着菩萨弯下腰,倒挂在他两手之下,抽出系在腰间的匕首,对着他的手腕就扎进去。连扎带砍了数十下,一根石手腕终于出现了裂痕。一看有门,江一冉继续加大力度,又砍又扎了二十多下,右手腕终于断开。接着再如法炮制,连扎带砍三十多下,左边手腕也同样断开了,只是两边的手腕都挂在她的左脚裸上,像是串了一大串奇怪的白色石头脚链。但她已顾不上这些,将匕首插回腰间,就飞快地往桥墩顶部划去。然而更见鬼的是,进来的洞口竟然不见了,借着头灯的光在顶上照了一圈都找不到出口。而原本系在腰间的绳子也不知何时被割断了。也就是说,她竟被悄声无息地关进了桥墩里,且和外面的人失去了联系。慌乱了两秒后,江一冉命令自已冷静下来,太过紧张会导致消耗更多的氧气。她相信如果自已真在水下遇险,外面的周南城和张元教授一定会想办法联系她,此时最重要的就是先破水底佛像的局。想到这,她又慢慢游加桥墩底部。从佛像的红点开始发光时,一切都开始不对劲,所以一切的原点都出自佛像本身。再次面对佛像。江一冉在潜水镜后静静地看着他。失去双手的佛像,额间那抹红点仍在水中绽放红光,合着他低垂的眼眸,身体的整个状态看上去透露出一丝“我本是佛,你奈我何”闲散气息。盯着这奇异的红点良久,江一冉伸手试着去触碰。然后看上去不过半臂的距离,却是如何无论凑近也够不到。于是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踩上佛像的手臂,整个身体贴在他面前,像是偎在他怀里。这一次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的手指终于碰到了红点。只是这红点看上去像是一颗圆溜溜的宝石,摸上去并非与佛像一体,而是嵌在他的额头里面。她试着将它往里轻轻一推,面前便冒出一串小小的气泡,而红点竟在眨眼间不见了。就在江一冉以为红点是掉进佛像的身体内部时,水里又泛起了一阵阵波纹,接着便见面前的佛像在倾刻间四分五裂,往她这边砸下来。躲闪已来不及,情急之下她只能交叉双手护住脑袋,然后断下来的佛头嘴角却在此时微微上挑,滚雪球般的朝她滚过来。“砰”一声闷响,就朝她直直撞来。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已正在佛像面前,两手托着“魂瓶”的颈部要将它从佛像的手里拔出来。而佛像的额间虽然仍有那红点,却并没有发光,看上去反而颇为黯淡。刚才的一切似乎全是她的幻象。她抬起手腕瞧了一眼,2点28分。也就是说从红点开始作怪到现在,只过去了一分钟!而系在她腰间的绳子一直都在,也并没有断,脚裸上也没有串着什么东西。所以佛像果然不对劲。于是她放开手,不再执着佛像手里的“魂瓶”,摆动身体往上滑。没了红光的干扰,这次她顺利找到顶端的出口。一见她同样是空着手出来,周南城忙向她打手势,你没事吧?江一冉朝他摆手,我没事。并对他比划了一个向上的手势,意思是有话上去说。周南城点点头,与她一前一后地往水面游,及至浮到独木舟边上。两人都扒着般沿,脱下帽子。然而她才刚喘了两口气,就听见周南城问。“你刚才看见那红光了吧?”
江一冉惊地当即转头看他,正想问你怎么知道,就听见桥上的老张冲他们喊。“小江同学你怎么样,千万不要为难自已。”
张元教授也跟着喊过来,“暴雨马上就要来了,小江,小周,你们快上来吧,今天就到这里。”
“还有会什么遗漏的,我们明天再说。”
“我知道了,教授,”江一冉仰头朝桥上大声回答,接着又将视线移回到面前的男人身上,一字一句地轻声问,“看见怎么了?”
“你能不能帮我把那颗球子取出来?”
周南城说这话时牢牢地盯着她,他的眼神实在过于炙热,那里面藏着让人看不明的意味。江一冉觉得自已的心在这一刻飞速下沉,直沉到心海的最深处仍在重重下坠。她略闭了闭眼,待睁开时干涩地问。“是你,做局让我下水?”
或许是江一冉盯着他的眼神过于明亮坦荡,也过于紧迫,一向稳重如周南城,也不由有了一丝心慌,他舔了舔嘴唇,“当然不是我。”
“那你慌什么?”
“我,知道再回去危险,但这样的机会下次恐怕不会再有,我需要那颗珠子,但我根本看不见它。”
“只有凤凰之女,才能看见尼摩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