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我果然中了第一名,”周渔神色迷惘,在口中不断重复,“我中了会元。”
所以吴名没有说错。一个月后,还会再中状元,金殿赐婚……再之后地动山摇,周氏大难。一想到在梦中见过的画面,山崩地裂、举家逃难,周渔便觉头疼难忍,过了一会,周渔看着母亲。“娘,你明日去见吴名吗?”
“自然要去,不只我去,你爹爹也说要去会会她。不管她来意如何,至少她的确没有对我们说慌。”
周渔立即道,“娘,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
周夫人警惕地看着自已儿子,作为母亲,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对红衣的举动有些异样,“你又想见她?”
“不是的娘,”周渔急忙解释,“此事本就因我而起,做人做事都该有始有终,既然她有约在先,我自然也该去见她一面。”
周夫人不赞成地看着他,“渔儿,切不可感情用事。”
“娘,”周渔唤着母亲,“我如今已过舞象之年,清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去见她当真只是想问清楚预言的事。”
“更何况你和爹不是也去吗?”
周夫人听到这儿,突然有些感慨,儿子早在不知不觉中长大,自已却仍拿他当孩子,会不会太过护犊心切了?思来想去,她点点头。“好吧,这件事我晚些会跟你爹爹商量,若是他同意,我们明日便同去。”
“娘,”听到母亲如此说,周渔赶紧又补充道,“金殿赐婚之事迫在眉睫,我明日一定要想问个清楚。”
周夫人无声地点了点头。她从没想到过自已的儿子中了会元后,全家竟会是如此反应,不但没有一丝惊喜,反而更加害怕之后再高中状元。这对于身为百年书香世家的周氏来说,还是天翻地覆头一遭。年年都有周氏子弟高中,为何到他儿子身上却会如此反常。难道当真是文气太过昌盛,也会招致无妄厄运?见母亲因为自已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周渔不忍地又劝慰她,“娘,你也别太担心了。”
“既然吴名提前告诉我们预言,那就说明她是真心想帮我们,也有破解的法子。事情既然已是如此,我们早些做好准备,齐心应对便是了。”
“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吗,或许还有转机。”
周夫人淡淡地点了点头。一个月不过就是三十天,眨眼即逝,想在在这短短的三十天里,扭转乾坤又谈何容易呢。见母亲的眉头仍然高蹙,周渔不由又接着开口,“还有一点,吴名不是请求我们同意百姓去北山避难吗?”
“那就说明到时地震真的来临时,北山是最安全的,只要提前赶到那,藏身北山,或许我们全家就能躲过灾祸。”
周夫人望着窗外遥遥的北山轮廓。“或许吧,希望我儿说的对。”
……从三月三到三月初九,不过短短六日,周渔却觉得这六日过得比六年还要漫长。每日眼看日落,又见日升,吴名的预言一遍遍在耳边回响。等到巳时二刻,周家三人便悄悄从侧门离开,上了同一辆马车。三人相对,一路无话。相比周渔和周夫人的心事重重,周正儒却意外地更加不安,但周夫人连问了几次,他只是摇头。“没什么,或许是老夫想多了,待见到那女子便能知晓。”
一进入正南街,马车外顿时就热闹了起来。不知是否因为昨日放榜的缘故,好几间洒楼都坐满了人,路上的行人也比平时多了许多。然而,没驶过多久,就听见老马在帘外道,“老爷,夫人,前面不知道出了何事过不去了,怕是要下车走过去才成。”
周家三人顿时一惊,周正儒率先问,“出了什么事?”
宁棋在马车外道:“回老爷,如意楼挂了今日歇业的牌子,可外面……却围了许多人。”
一听到这话,周渔再坐不住。抬手掀开马车帘子朝外打量,周夫人也打起身侧的帷幔往外看。只见昔日热闹的如意楼,此时竟然在大门上挂了“今日歇业”的牌子,但这块牌子不仅没劝走人,反而却围了一群人,对着如意楼指指点点。如意楼一定是出事了!周渔心中急跳,再也顾不上父母百般叮嘱对吴名的防备,飞快地踩着车凳下马车。宁棋见他如此莽撞,吓得赶紧跟在他身后,一同穿过重重人墙,可待两人走近,看清一楼的模样,其实连问都不用再多问了。从前西洲城最神秘莫测的组织,被黑白两道列为“最后一处避难所”的如意楼,此时竟是千疮百孔,破败不堪。门上、窗户上布满小孔,有几个伙计正在将仍插在上面的箭头拔下来,扔到一旁。然而布满箭头的门窗不止是一楼,从二楼到七楼,都有人在打扫,还有伙计不时从楼上抱着一捆箭头下来。昨天晚上,如意楼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想到母亲说过,吴名还受了伤,周渔的脸色越发难看,不等他发话,宁棋已向旁观的一名中年男子询问。“敢问这位大哥,如意楼这是出什么事了?”
中年男子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这两晚,如意楼实在太不太平,一到天黑,连打更的都不敢往这走。”
旁边立即有人接口,“谁说不是呢。”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越发小下去。“我就住这正南街后面的方圆街,昨天晚上,还有前天晚上我们哪敢睡阿,一个个都守在门后,睁着眼睛等天亮。”
一听此话,周渔十分不解地追问。“你们为何如此?”
这时,周正儒和周夫人也挤到周渔身边,亲眼目睹如意楼的情景,也是当即大吃一惊。说话的这人却对他们摆摆手。“不能说,不能说,再说就要掉脑袋了。”
旁边又有一人接着道,“唉……散了吧,散了吧,时候不早了再看也看不花来。”
这几人一走,旁边围观的人也都顿觉再看无趣,往各个方向四下散开,没一会,刚才还围得水泄不通似的如意楼,就只剩寥无几人。宁棋见状,连忙快步走到如意楼门前。对正在扫地的一位伙计躬身作揖,他非常清楚即便如意楼此时的情况极为诡异,但也不敢忘记这里原本可是普通人一辈子都不踏足的地方。据说就连如意楼最普通的伙计,都是身怀绝技,出手不凡。所以既便此时情况不明,但只要如意楼的招牌还在,楼还未倒,谁都不敢在楼前放肆。“大哥,”宁棋赔着笑客气道,“我们和一位叫‘红衣’的姑娘,原本约好今日在如意楼见面,只是眼下不知该去哪里见她。”
伙计看了一眼宁棋,下一瞬便将视线投向他身后的周渔,以及周氏夫妇身上。淡淡问,“请问几位可是周府的人?”
还不等宁棋开口,周渔已抢先回道:“正是,我是周渔。”
伙计点头,“既是周府的二公子,那就跟我来吧。”
一听到对方直接报出周渔的身份,周夫人和周正儒惊地登时相互对视一眼。然而伙计并不在意他们的反应,也似乎算准了他们肯定会跟来,放下扫帚便往街对面走去。周渔飞快地朝父亲,母亲看去一眼,三人对视之间,已在无声中达成默契——既然来了,就要先见到人再说,此时万不能捕风捉影,疑心生鬼。眼见走过正街,没什么路人,宁棋又笑着问那伙计,“请问小哥,如意楼今日怎么歇业了?”
他其实这样问也不过是闲聊两句,缓和缓和气氛,并不指望伙计会回答他。谁知伙计却开口道。“这两晚也不知从哪来的人,黑衣蒙面,持刀提剑,把如意楼围得好似铁桶一般,可惜从头到尾他们连楼主的模样都没见过,就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不是连着忙了两个晚上,我们楼主便让我们歇歇。”
周渔不禁急问,“可有人受伤?”
“受伤自然是有的,不过也只是小伤。”
说话间,伙计已率先走进对面的包子铺。眼见宁棋仍跟在他身后,周正儒立即上前一步,挡在妻儿面前,“不是带我们去见无名红衣姑娘吗?怎么到包子铺来了?”
伙计见他们迟疑,只得停步,转身看向四人。“各位若是信红衣姑娘,只管跟我来便是;若是不信,各位请回,今日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