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这日，任嫙换上了周序送来的新衣。不得不说，周序的眼光是真的好，新衣的样式不会让任嫙感到束缚，霁青色的主调搭上银白色的云纹修边显得任嫙张扬又不失稳重。周序来寻她的时候便见她在整理衣襟，一双如玉的眼眸看着面前梳妆台上摆放的各式步摇，似在犹豫该用哪个。周序不得不感叹，任嫙的眼睛是她见过所有人当中最漂亮的，天生一双桃花眼，看什么都是深情又认真的模样，当年她在战场火光中残喘将要放弃之时，就是这样一双洁净的眼睛劝她坚持下去的。“阿序，怎么来了不说话？”
任嫙出声将她从回忆中拉回来。此时的她已然挑选好步摇，簪在了发髻上，并上前两步笑问周序。“好看吗？”
不是什么华丽的装饰，是一支银色雕花，尾部坠着蝴蝶的步摇，没有多惊艳，却格外让人舒适。“好看，就是脸上的脂粉有些少了。”
周序看着她额前的伤疤，除了之前留下的，后面又添了两道细小未完全愈合的小伤。任嫙看出了她的想法，转身看向不太清晰的镜子，无所谓的笑笑：“遮不住的，方才下人试过了，不过遮不遮都没关系，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
“那就不遮，朝中大臣对你颇有微词，让他们看看你受的伤，也好堵住他们的嘴。”
周序走上前来，伸手撩起任嫙伤疤前的碎发，似又怕她只是假装不在意，小心问道：“介意吗？”
任嫙轻笑，摇了摇头，皮囊于现在的她而言只是皮囊，若是完美即是锦上添花，若有瑕疵便是她的功勋。庆功宴设的颇早，卫帝特意放话，让她早些来与朝中大臣多交流，培养感情，以免上朝时互相误伤了同盟。任嫙到时已经有很多大臣及家眷到了。任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冯沂清。今日的冯沂清打扮的比前几日还要贵气，那样子待遇不比正妃差，想来卫长平对她是格外宠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的主角是她呢。”
耳边传来周序阴阳怪气的声音。任嫙悄悄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拉着周序坐下，调侃道：“你们不是一个地方来的吗？他乡遇故人不应是欢喜的吗？”
“呵呵…”周序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随后认真道：“那几首诗的全篇，你真的都记住了？要不我再给你念一遍？”
“不必……”说话间，任嫙的耳边便远远传来了冯沂清甜甜的呼唤声，及向她跑过来的声音。“将军——”“我赢了。”
任嫙没有因冯沂清的呼唤声回头，而是挑眉看着周序蓦然说了这么一句。“嗯？？”
周序不解的看着任嫙，只听她竖起了两根手指提示了一句话，两日前，周序瞬间反应过来。原是那日周序与她在凉亭内……“冯沂清能在这么短的时日里得那些文人才子青睐，用的便是这些诗。”
周序将石桌上的纸张整理好递给任嫙说道。“写的确实好…”任嫙翻看着，由衷的赞叹。“可这些诗的真正主人不是她。”
周序看着任嫙，眼中的气愤逐渐化为小心翼翼，试探道：“将军，你相信借尸还魂吗？”
似是看出了周序的认真与小心翼翼，任嫙放下了手中的诗，看着她小心的眼神，亦认真道：“我相信任何事情的存在自有他的道理。”
周序似是没想到任嫙会这样回答她，以至于心中反复细琢过的说辞都没能用上，忆起相识多年，任嫙好像从未问过她的来历，而军营内的将士时常怀疑她的身份，每每都是任嫙开口化解。想到此，不经脱口而出。“将军，你…没有怀疑过我吗？”
任嫙自是看出了她的顾虑，纠结又复杂的情绪，知道她有话难开，亦在等她一个安她心的回答，好让她能够无负担的往下说。“阿序，你不必试探我，我早已感觉到你与旁人的不同，你聪慧，不惧战场，不惧鲜血，能分析炮火中的成分并复刻，更能想到我所忽视的，我便知道你定不是个普通人。”
任嫙坦诚。“你我到底是过了命的交情，我又怎会疑你，且幼年父亲便教导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你不需有顾虑，我留你在身边，必定是真心待你的。”
虽说这一番话没有那般动人，也不是周序真正想听的，但周序却从任嫙的眼中和话中感受到了赤诚与真心。是了，任嫙从来不因别人想听而说出冠冕堂皇的话，但她说出来的必定是出自内心。周序几次三番张口，任嫙耐心等待，却不想她自我挣扎半天，竟说出了一句：“我……和冯沂清来自同一个地方…”任嫙讶异又发觉好笑，周序在发觉自己憋了半天，却说出这样一句话后，恨不得给自己一下。若此时在场的还有别人，怕自己就没机会再说别的了。“我的意思是，我和她在的那个地方，不是卫国，也不是冯国，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我出了意外才来到了你的地方，而她在冯国。不过！我不知道她，但我的身体不是我原来的身体，但我的灵魂还是我的，但我先前在的地方和她是互不认识的，我和她只是，曾经，在同一个地方，互不认识的生活过……”“我的意思是，她不属于这，我也不属于这，她的那些东西，炮火，诗词都是我们那的，那些诗词有自己的主人，她amp;*#\！*amp;我………”周序此刻感觉自己头昏眼花，血液不通，脑中一片混沌，只感觉词不达意，但又想拼命解释，生怕任嫙误会，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自己的嘴巴在说些什么。“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周序说完，不确定的看了一眼任嫙，小心翼翼的问道。若任嫙说没听懂，周序或许也不知道该怎样再说一遍了。任嫙好笑的看着周序，此时的她像极了一只不知所措的狗狗。“嗯，听懂了，冯沂清是个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