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饯行酒喝得太痛快,有诗有酒,有歌有舞,酣畅淋漓,最终大家都喝多了。
林婉婉是错估了自己的酒量,马周是无法抵抗来自现代的美酒,独孤頔是心情畅快不怕醉(跟着萧翀搞科技颇有成果,心情非常好),萧策是一惯的一杯倒。 唯有萧翀,虽然也喝了不少,但因为提前喝过府里医师们配的解酒药,此时只是微醺。 醉酒失控的状态,本就为他所不喜,如今更是不敢。 当他醉眼朦胧的时候,别人已经或唱或跳或睡了,就连林婉婉都已经傻呆呆的了。 今日充当席纠的蘅芜已经钻到了桌子底下,抱着箜篌睡得正香。 自从当了林家庄学堂里的音乐夫子后,蘅芜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应酬喝醉了。 虽然她隶属女乐贱籍,但是学堂里的人从不把她当成贱人。孩子们更是夫子长、夫子短地围着她,对她尊重有加。 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对她来说已恍惚是上辈子的事。 若非林婉婉亲自邀请,她是不会出林家庄的。 林婉婉虽是她的主子,但从不拿她表演取乐。 今日请她当席纠,就只是因为觉得她合适而已。主要林婉婉自己不会当席纠啊,又不能去请个青楼大家来。 思来想去,可不就得是蘅芜嘛。 长得美又弹得一手好箜篌,还被精心培养过琴棋书画及反应能力的蘅芜,是优秀的上流社会宴席上的席纠。 林婉婉请她,只是人尽其才。 在蘅芜的身旁不远处,萧策抱着酒壶倒头就睡。 马周和独孤頔则正勾肩搭背的天南海北地吹,不时引吭高歌。 同样喝多了的林婉婉只安安静静地坐在月牙凳上,单手撑着下巴,眼睛无神地盯着不知名的深处,完全处于放空状态,一副浑然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模样。 边上伺候的人都守在花厅外,主子没叫进,他们也不好随意上前。 萧翀收敛起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双眸一泓醉意,毫不掩饰地望着林婉婉,凄然一笑,莹白的脸上透出三分不正常的红晕。 可能是因为他的视线太没有遮掩了,迟钝如林婉婉都感觉了出来,缓缓移动琉璃般澄澈的眼珠,呆愣愣地回看着萧翀。 烛光在琉璃灯罩下愈显朦胧,眼前这张玉雕一般的脸,怎么那么像萧翀啊?可是,为什么他一副好伤心的模样? 这一点都不像是他。 萧翀从来都是潇洒不羁、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啊。 林婉婉浆糊般的脑袋里越想越糊涂了。 天黑了,她不是应该和陆守约在一起吗?他最喜欢在黑夜里抱着她了,可是陆守约不长这样啊。 她到底在哪里? 萧翀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拿起酒壶慢条斯理地自斟自饮。 他不必看着林婉婉,那张脸早深深印在心底。 明明她就近在咫尺,但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他本以为退回表兄妹的位置,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事实证明,放弃终究会意难平。 花厅里的空气渐渐压得他喘不上气来,不知不觉中,萧翀手里的酒再也倒不出一滴。 就在此时,眼角余光中的人动了,吓得他下意识地一撑食案,长身而起。 不要靠近他,不要再给他哪怕一点点的温存。 他不想在反复无常中痛苦度日。 全场唯一思维尚算清晰的萧翀,负手在后,走到屏风之外,对着守在边上的众仆吩咐道:“你们的主子都喝醉了,各自扶下歇息去吧。”说完,便抬步踏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书棋和隐在暗中的护卫扈力立刻跟上,提刀警戒四周。 虽然县衙离林府非常近,但黑夜中什么都可能发生的。主子喝醉了,他们就得更加警醒。 第二日从宿醉中醒来的林婉婉,感觉像是被泰山压顶了一样。 仔细一看,却正是小家伙小青玉趴在了自己的身上。 见林婉婉睁开眼睛了,小青玉当即甜甜地一笑,露出两只小酒窝:“娘亲,你醒了?马伯伯要走了,我今天是不是不用上学了,跟你一块儿去送他?”
林婉婉把小家伙从自己的身上推下来,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道:“马伯伯走不走,跟你上学有什么关系?你就给我乖乖地去王家私塾上学。”
得知不能免了课业,小青玉顿时满脸失落,但还是听话地出去洗漱准备了。 林婉婉坐在床上回忆昨晚的情节,断断续续的画面都还在,她应该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昨天载歌载舞太兴奋,行酒令没有提前准备足,她就老是输,不知不觉喝大了,不过最关键的还是酒量变差了啊! “早知道不该弄现代的香槟酒的,喝大唐的酒就可以千杯不醉了。”
林婉婉咕哝了一句,“幸亏没乱开时空门。”
林婉婉起床,在鸿雁和霁月、彩云等贴身侍女的伺候下,洗漱穿衣。 “娘亲!娘亲!下雪啦!”
小青玉兴奋的声音在院子里响了起来,想必已经打着油纸伞跑雪里玩了。
鄮县的冬天纯粹的雪可不多见,尤其整个大唐还都属于温暖期。都是雨夹雪,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 若是换成大明的小冰河时期,那说不定冬天日日都能见着雪。当然了,饿死冻死的人也会变得很多。 “快过来,小青玉,喊上你以熏小姨,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噢,好的!”
小青玉还是很听话的,毕竟已经学了好久的大唐贵女礼仪。
崔莺这位教习嬷嬷,日日都在对她耳提面命,要她面对母上大人除了亲近之外,还得敬爱尊重,不得顶嘴、违逆,方显孝心。 别说,大唐人对于父母长辈的尊重,远不是现代人可比。 以孝治天下,孝便大于天。 几人来到摆了早膳的花厅时,宿醉的马周和独孤頔等人也过来了。 昨天喝得多了,除萧翀外,余者都是留宿林府的。 几个人互相见礼毕,方开始默默用早膳。 华浓现在已经成了厨房总管,给主子准备的吃食,大部分都是她亲手做。 马周喝了一口浓香飘逸的面汤,赞道:“乐安妹妹,你家的庖厨真好手艺!马某活到而立了,才在这里吃到真正的美食啊!听说子房府里的厨娘,也是你调教出来的,是吗?”林婉婉笑道:“是。宾王兄若有兴趣,等我这边再调教几个出来,就给你送到长安去。”
“好好好,那敢情好。”
马周闻言自然满口道好,吃货怎么能拒绝大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