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萧家媳妇，林婉婉又想起一件事，她还挺奇怪的。 前几日陆守约不知道怎么的，送了她好多关于大唐门阀的书籍资料，说看她喜欢唐史特意给她找的。 还给她科普了好多门阀血腥争斗，简直动不动就是一部血泪史，斗争太激烈了。 她都不知道陆守约为什么忽然对大唐门阀起了兴趣，给她上起这样的课来。 然后林婉婉还在这些资料里面，找到了关于兰陵萧氏的，趁着闲暇时翻了一遍。 兰陵萧氏号称“与唐盛衰”，在唐朝时倒是没经历多少腥风血雨。 只是陆守约提供的资料里，除了门阀与门阀之间、门阀与皇权之间的争权夺利，还有许多关于门阀后宅阴私的。 比如林婉婉比较感兴趣的是萧翀这一脉，野史上就有各种宅斗和阴谋诡计的记载。 感觉真假难辨，十有八九胡说八道，是寒门墨客对于门阀的编排想象。 就好像后人写萧皇后嫁给了李世民，全是胡说，只是满足自己对美女的审视。 林婉婉现在亲眼来大唐看了，六十多岁的萧皇后，没有嫁给三十多岁的李世民！ 李世民虽然荤素不忌，霸占兄弟人妻，但对萧后是慕其名，尊其人。 这些野史记载不去说，还有一部分正经资料里，林婉婉又看到了萧家女眷可悲的一面。 兰陵萧氏从当皇帝的祖宗起，就很喜欢佛教，传到萧瑀这一代还是一样虔诚。 萧瑀还送了三个女儿给佛祖，出家当尼姑，就在武则天出家的那个皇家寺庙里，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说起来，封建社会的女人真是太没人权了啊，父权夫权大于天，命运被他人主宰。 萧瑀大女儿出家时年仅三岁，懂什么？之前林婉婉查资料时是一笔带过。 但是陆守约给她的资料里，有好几篇关于此事的论文，林婉婉觉得挺可信。 上面分析以萧瑀三个女儿死后的墓志铭来看，其第二个女儿可能是因为自己对佛法有极高的悟性，在禅学上成就颇高，是受家族熏陶自愿出家的。 而另外两个女儿则大概率是为家族牺牲，为了政治目的而出家的。 萧瑀大女儿三岁之时刚好是杨广被立为太子半年，同时也是隋文帝废天下公学，又派人在天下三十州起塔奉存佛舍利的那年。 这对佛教在中国的发展是极为重要的一年，预示着隋文帝轻儒重佛，想以佛治国。 而作为杨广的小舅子萧瑀，在这一年让自己三岁的女儿出家，很明显带着极强的政治目的。 既是巩固杨广太子之位的筹码，又是为萧家的发展投注。 其大女的出家在政治上对家族是有助力的，但是反过来也可以说明，她的人生为了家族牺牲了。 萧瑀的小女儿今年才刚出生，历史记载到贞观二十年时出家。 那一年，刚好是萧瑀跟李世民闹矛盾的一年，他赌气说自己要出家（这种话他说过好几次），李世民这次直接同意了，说那你就出家吧，结果他又反悔了。 后来又因为跟房玄龄斗争失败，被太宗再一次罢相。 这一次罢相的结果比较严重，因为同时还剥夺了他宋国公的称号，并被贬出了长安，下放商州主政。 就在这一年他的小女儿忽然出家，不难推测是为了替父扛锅。 身处任何一个时代，一个人享受家族给的荣耀和优渥生活，便也要承担家族发展的责任吧。 林婉婉看完萧家子孙的资料，总感觉男人还可以靠家族之力和自己的学识搏个前程，但女子多是被命运裹挟着走。 这令她对拒绝萧翀之事的后悔之意又淡了一些。 她跟萧翀，终究是差距太大。 别说她未来可能会有的亲子女，便是让养了两年的小青玉为了什么家族使命牺牲终身幸福，她也不愿意啊。 都有金手指的人了，还不能保护自己的小孩平安喜乐一生嘛！ 她没有雄心壮志，只想活得肆意轻松一些，让她的家人也躺平，当个富贵散人。 这样的生活，如果跟萧家绑在一起了，就不可能会实现，官位越高越难独善其身。 以萧翀的才能，他不会永远都外放，迟早要回到长安城这个权利中心。 到时候，很多事情就身不由己了。 走在大兴善寺，心里想着萧瑀三个出家女儿的林婉婉，越想心情越沉重，毕竟萧翀是让她难以克制地心动过的人。 正无意识地在寺庙里闲逛着，不知不觉林婉婉来到了讲经地。 今日坛上讲经的人是个阿三哥，大唐官话说得溜溜的，比林婉婉的口音都要小。 林婉婉的心神便被吸引了过来，好奇地进殿听讲，挤在一个紫袍老者旁边。 听经的人都听得如痴如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得懂，放眼望去，从衣着上就能分清楚在场人的三六九等。 富贵的都在殿里，穷人都挤在殿外。 林婉婉身旁的这位老头身穿紫色锦袍，那最少也是个三品官了。 她也是在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没有啥佛道悟性，开始东张西望之时，才恍然想起来的。 就在这时，台上的那位大师却忽然停下讲经，目光望向心不在焉的林婉婉：“这位女檀越是贫僧生平所见最带佛性的佛女之相，不知修佛几载了，有何心得感悟？”
“哎？”
是在说我吗？ 林婉婉被阿三和尚以及周围人投过来的目光弄得一头雾水，咋了这是，好好地讲着经，你为什么要提到我？ 看着周围各种各样的目光，林婉婉连忙摆好端庄的架势，缓缓道：“大师谬赞，我不懂佛法，只是心中有佛罢了。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此言一出，周遭顿时一片倒吸之声。 林婉婉也立刻反应过来，这话境界太高了，简直是见性成佛之境，自己扛不住。 但是这话太有名了啊，林婉婉一个完全不懂佛法的人也能熟练背诵这一首，被众目睽睽之下点名，她没其他可说，为了应付就脱口而出了。 阿三及其身边的大小和尚都已经站了起来，激动道：“女檀越，你与我佛有缘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