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惊悚的叫声穿破了宫宇。朱氏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一边，缩在墙角，睁大了眼睛望着徐烟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刚刚已经杀了你！”

转身一看，方才地板上躺着的地方空无一人，只有一团不知从何处来的小小草人，上面有一张布，布上写着徐烟蕊的生辰八字，还有几根银针，银针已经被方才的香炉砸得变形，歪七扭八地留在那草人身上。“这草人身上有我平日用的香，加上一点点的幻觉，便让皇后娘娘误以为是我，如何？虚妄之境里把我杀死的感觉，好吗？”

朱氏大叫着，只道是徐烟蕊借尸还魂云云，或许也有幻觉在身的关系，她格外怕鬼，拼了命的挥舞着手臂，最后一个人钻到座椅下面瑟瑟发抖。徐烟蕊掩口轻笑，随后鄙夷地看着她，起身缓缓扫视着屋内众人，最后命贴身宫婢去请皇上。“皇上和那吏部的老匹夫有什么好谈的，无非就是让刘衡自觉点告老还乡，然后佥都御史辛永明就有个更合适的去处了。几句话的功夫，难不成能比这里更精彩？”

徐烟蕊缓缓踱着步，随后看向南宫毅，不多时，看向穆九倾，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穆九倾，你说，如果宸淞哥哥还在世，知道你杀了他恩重如山的义父，还会不会原谅你？”

她话音刚落，穆九倾只觉得心头一紧，整个五脏六腑都跟着拧巴了起来。若真是这样，那还得了？魏宸淞的确可能尚在人世！而养育之恩大过天，哪怕在穆九倾看来这南宫毅只是逼迫魏宸淞起势，但对于魏宸淞而言，他都是将自己抚养长大的亲人。若是自己伤了他，又杀了他的义父，那……但，徐烟蕊的血液有如一种魔咒，仿佛一旦隘口，提出了要求，自己就没有办法去抵御那声音里的命令。她咬了咬牙，撑着身子起身，想要走出房间。南宫毅无论如何不能死在她手里。但穆九倾却发现身体有些软，转念一想，那断肠草汁液点燃的香味有让人产生幻觉的功效，本身也可镇静止痛，若说让人身体发软动弹不得，只要掐算好分量应该不是难事。徐烟蕊今夜放心不带一兵一卒，又擅长用药，自然是周密部署好了的。她毕竟一度也曾经是鬼僧医圣的爱徒。徐烟蕊盯着穆九倾，细细看了片刻，有一瞬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那笑容里，有几分恨意、有几分嘲讽，还有几分自惭形秽的意味在里面。穆九倾抬头，正对上那目光，一时为她眼中复杂的情绪而困惑，来不及反应，手中元帝留下的宝剑被徐烟蕊抽走。“不过……反正宸淞哥哥已死，今次我便亲自动手。义父，你实在偏心，烟蕊无法原谅你！”

说着，徐烟蕊抬手，将长剑抵在了南宫毅的喉咙上。那宝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堪称神兵，南宫毅血肉之躯，又怎么可能不会受伤？即便徐烟蕊没什么力气，他跪在原地动弹不得，因此那刀刃见血封喉，将他脖子上的皮肉划破，露出了一道红色。南宫毅比起方才听见魏宸淞的死讯那般激动失态，此刻反而冷静了许多。徐烟蕊笑吟吟开口，问南宫毅有什么临终遗言。南宫毅冷笑两声，虽然跪着，但仍旧一身铁骨铮铮，他看向穆九倾，缓缓地，用沾了血的手指，在墙上写下一个凇字。比魏宸淞的名字少了一笔，但读音不变。穆九倾一直没怎么开口，此刻闻言才觉得吃惊，“南宫先生，你是说……魏宸淞他是前太子的……”元帝并非时任太子，当初的太子，名讳赵凇。魏宸淞竟是前太子的子嗣？南宫毅冷冷道，“若非天不长眼，怎么轮到赵沛如今得势？”

他笑笑，眼前浮现旧主的音容笑貌，“太子殿下仁德无双，智勇双全，本该是大丰最好的帝王，只可惜，他输在了所谓亲情上。我这些年用心替太子殿下教导淞儿，只可惜……他被女人所误……”徐烟蕊笑笑，看了穆九倾一眼，又转头看向南宫毅，“这倒是，义父你碍于风神一族的面子上同意宸淞哥哥和她合作，可却忽略了他二人皆是一脉相承的血统。”

说完，转头遥遥望着穆九倾，眼底是意味难辨的冷笑，“说到底，你二人不为世俗所容，更见罪于神明，才会有此阴阳两隔的下场。”

穆九倾心里一刺，想起自幼体弱多病的意儿寒儿，并没开口。若只是一味逞口舌之快，她自问不会输给徐烟蕊，但是眼下，打嘴仗赢了哪有半分胜利的快意？却不想，南宫毅看了穆九倾一眼，却道，“淞儿看女人的眼光倒是不差。穆九倾，我当初虽然不喜欢你，但是你这性子虽然烈了些，却是个有担当的，脑子也聪明。若不是造化弄人，或许……”穆九倾闻言，眼眸动了动，却是来不及开口，徐烟蕊闻言自然是不服气的，她上前拎住南宫毅的衣襟，面容有几分狰狞，“义父，你这是要过河拆桥了吗？分明烟蕊所做一切才是真正对宸淞哥哥大有裨益的事情，我为了他前往西疆拜于鬼僧医圣门下，又为他入后宫，到如今，我为了他牺牲了一切，可义父何曾将我所做一切放在眼中？难道就因为我没有变得一无所有，所以我的牺牲便不足为道了吗？”

南宫毅看了徐烟蕊一眼，闭上了双眼，眼底有几分不屑和嘲讽：“你？徐烟蕊，别把自己说那么伟大。你敢说你没有贪恋荣华富贵？你敢说你不想要帝王之爱？你不喜欢权势滔天？说到底，你狼子野心！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没玷污宸淞那孩子的心性，算是你唯一没有造孽的地方。”

能教出魏宸淞那般性子的人，又怎么会是贪生怕死之人，但徐烟蕊那容他这般刺激？提剑，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