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江泛月罕见地起了个大早,一头扎进了小厨房里。平日里用膳皆是府中厨房供应,本用不着这小厨房,不过江泛月一向嘴馋,夜里总要寻点吃的,因此这厨房里添了不少物件,食材也常备着。这不,过了一会,便见一仆妇提着块肉进去了。松仪有些纳罕,进去一看,只见江泛月正取了些碎银交给那仆妇,那仆妇满脸堆笑:“姑娘往后若还需要什么,只管找我就行。”
她走后,江泛月拿着刀对那块肉比划着,似在思考如何下手。她急忙道:“姑娘,这些让奴婢来做就好了,姑娘可别伤了手!”
“哎,没事,你既来了,便帮我取些糯米泡水吧。”
江泛月朝她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她也的确手速快,她没一会便将这块肥瘦相间的肉剁成了肉馅,又将之放入白瓷碗中,加了清水和淀粉,还倒了些盐。她一面搅拌着,一面叫松仪将沥干水的糯米放入碗中备用。片刻后,肉馅已经足够松软有弹性,江泛月将其搓成丸子,放入糯米中,使其充分裹上糯米。“松仪,拿去蒸一刻钟,随后再撒些葱花,装入食盒中。”
江泛月吩咐完,又回屋取了套苏氏派人送来的粉霞锦绶藕丝罗裳换上,叫照儿给她梳了个体面整洁的百合髻,满意地对着镜子细细端详。“姑娘,你装扮起来,简直要将三姑娘都比下去了。”
照儿一面替她整理衣衫,一面羡艳道。这时松仪提着食盒进来了,她见江泛月眼眸清澈,如星流转,一身粉装衬得她两颊微红,肤色更是莹白细腻,让人不由得呆住。“松仪姐姐,你愣着做什么?”
照儿笑道。“没什么,姑娘灵秀可人,把我都看呆了。”
松仪说着,将手中楠木食盒递到江泛月眼前,抬手揭开盖子——只见里头一白玉盘中摆着数十粒糯米丸子,个个浑圆饱满,软糯飘香。松仪又在上头撒了些葱花点缀,白绿粉交映,更叫人添了几份食欲。“哇,姑娘这是做的什么?”
照儿有些好奇。“珍珠丸子,我今日想去拜见拜见老夫人。”
照儿笑着的脸一顿:“姑娘,我不是同您说过的吗?老夫人神智不清许多年了,平日里除了老爷会去看她,其他姨娘姑娘也是从来不见的。”
“我试试便好,若是不行,咱们便回来吧。”
松仪的眉眼间也泛着忧虑:“姑娘何苦呢?”
她属实是搞不清江泛月想做甚了。三人到了竹园,松仪本以为江泛月会被拒之门外,不料却见珍娘一脸热情将人迎进门,边说边笑道:“上回要不是姑娘您发现得及时,老夫人可就没命了,老身代老夫人谢过您了。”
“哪里,这是我身为晚辈应该做的,祖母洪福齐天,这才能安然无恙。”
两人说着绕过前厅摆着的红木金漆嵌象牙座屏风,到了内厅罗汉榻前。老夫人正静静地坐在榻上,一身绛青色素袍衬得她愈发苍老,但那双眼眸却出神地盯着右侧直棱窗外,眸光明亮。单是静静坐着,任谁都看不出她神智痴傻,只觉是个过为沉闷些的老太太罢了。“孙女拜见祖母。”
江泛月缓缓下拜,向她行了个大礼。好半晌,却未听座榻上的人有什么动静。江泛月抬头一看,只见老夫人仍是出神地望着窗外景色,无甚动静。“姑娘快起来吧,老夫人就是如此,不理人的。你若同她多说几句,她还要生气的。”
珍娘将她扶起来:“姑娘既来了,不如留下用顿便饭再走也不迟,一会老爷也会来。”
大周重儒,由以侍奉亲长为先,官员如此,商人亦不遑多让,若是谁家出了个不孝的,必受万人唾弃,严重者还会丢官罢爵,受到刑律处罚。故而不论江佾在外头是如何做派,在家中每逢五的日子,都会过来陪江老夫人用午膳,好敬一敬他的孝道。这是江泛月从照儿的口中知道的,而今日便是初五。凭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见到江佾,属实有些难办,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好呀,我特地给祖母做了珍珠丸子,正好拿来献宝了。”
两人又移步到了用膳的小厅,侍女们正在布菜,待到松仪将食盒中的珍珠丸子取出,几人不由得看直了眼。鲜肉的香气和糯米的清香混合在一起,香鲜味美,叫人食欲大动。“这是七姑娘做的?七姑娘手艺果真是好。”
众人赞叹道。“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江佾负着手进来。“女儿拜见父亲。”
“是你?”
江佾有些惊讶,不过看她今日举止端庄,衣着得体的模样,心中倒有几分欣慰。“你怎么来了此处?我曾说过,老夫人需要静养,早就免了你们姐妹的探望,往后不必来了。”
江泛月正要说话,便听里头传来惊叫与哭喊之声,极其凄厉,听着叫人生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