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归舟拉上外袍,确保衣裳穿得严实,这才道:“那日我和他分头行动,他去找官茶,我便挟了个小喽啰,追问他们的头目是谁。”
“那喽啰说他们的头领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日日带着面具,大家都唤他余大。我刚要去余大房中一探究竟,便听远处响起打斗声,我过去时,那处风波已经平息,也不见什么人影,我便猜是蜚零被抓了。”
江泛月揪着垂在身侧的披帛,沉思道:“或许是他发现了官茶的踪迹,这才被……”李归舟垂眸,长长的眼睫垂下,映出一片阴影,“等陈焕找到他,事情或许大有进展。”
江泛月见他眉头紧锁,端起茶放到他面前,道:“别担心了,尝尝?”
李归舟一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还是喝了下去。“怎么样?”
“比我从前喝过的都要好。”
这话倒是实话,喝下去暖洋洋的,一点苦涩之味都没有,她似乎很喜欢捣鼓这些。“真的吗?”
江泛月眼底映出欣喜,容颜姣好如三月桃花。李归舟有片刻愣神,立刻喝茶掩饰他的不自然。江泛月像得了甜头的孩子,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这茶的做法来。耳边是她清泠泠的声音,屋中炭火烧得正旺,却叫他想起从前在邶国为质之时,常常喝不上干净的水,便穿着破旧的素衣,和蜚零一起去外头寻雪水的日子,一晃眼,已是换了人间。******“姑娘,听说潺音阁的张姨娘有喜了。”
用过午膳,江泛月便见照儿兴冲冲地进来。“又去哪听墙角了?”
江泛月无奈看着她,这个丫头年纪小,心又大,日日不见影子,她真怕照儿哪日就被人拐了去。“我听二门外那几个小姐妹说的,苏姨娘近日被禁足,老爷又因为三姑娘被贬为妾的事不待见她,于是就日日去那位年轻的张姨娘那儿,这不,听说如今补品流水似的往里头送,俨然有几分苏姨娘当年的光景呢。”
江泛月自是没见过这位张姨娘,如今苏氏被禁足,家中管事的便轮到了苗姨娘,也就是江溶月的生母,她一心向佛,也不大爱搭理这些庶务,一应事物,不论谁提,都是允准。她不爱作妖,江泛月也乐得自在,这院子里的用度也渐渐富足起来。不过如今张姨娘怀孕了,不知其他几位姨娘的心境是否有她那般自在了。江佾如今一子六女,唯一的儿子江州乃是已故的原配所出,如今在圣扬书院读书,听闻之后年关才会回来。其他几位姨娘一心想生个儿子,可后来一个接一个的,全是姑娘,江佾便更加重视这个长子了。若是张姨娘之后生出了个儿子,那江家不知是否又要暗潮涌动了……不过这些与她似乎没什么关系,江泛月想。她走到内室,见李归舟正靠着床,修着身后的凭几。“你还会修这个?”
这凭几松动了好些时日了,江泛月每次一靠上就倒,问了一圈,屋里没有人会修的,便就搁置在那儿了。不曾想李归舟居然又取出来,手上拿着个木棍,捣鼓了许久道:“修好了。”
江泛月左瞧瞧右看看,见果然已经被修好了,不由得暗叹:他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没想到还挺多才多艺的嘛。正想着,外头忽而又响起嘈杂声,江泛月忙拉下帘子,这才往外间去。她一出门,便见江溶月身着一袭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外头还穿了件披风,手里捂着个暖炉,在屋中走来走去,就差没往脸上写“我来找茬”这四个字了。“不知姐姐过来有何贵干?”
江泛月一面吩咐松仪上茶,一面客气地问。“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江溶月绕着江泛月转了两圈,一脸得意,“江泛月,你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不怕我告诉父亲,治你的罪吗?”
江泛月心中一震,她发现了?可她是怎么发现的?若是父亲知道李归舟在此处,她就大难临头了。江泛月心中惴惴不安,面上努力维持镇定,“不知姐姐说的是什么?我听不太懂。”
江溶月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掷到江泛月怀里,“你听不懂?那这个呢?你总不会不知道是什么吧?”
江泛月接过怀中物事,定睛一看,居然是块白玉龙形佩,显然是男子之物。“这是我侍女在你后院角门外的盆栽里找到的,那处鲜少有人经过,这玉佩为什么会在那里呢?”
上次两人回来的匆忙,这必定是李归舟那时烧得糊里糊涂落下的,江泛月懊恼地叹了口气。江泛月眼皮跳了跳,“我怎会知道?想必是谁不小心落下的吧。”
“呵,这玉一看就是上好的羊脂玉,大哥不在,咱们府里论理说也只有父亲会用,可父亲八字与龙犯冲,平日里是从不用龙图案作为配饰的。”
江溶月越说越觉得有理,挑眉问,“还说你没有同人私会?”
“难道咱们偌大一个江府,平时便没有外客来不成?”
“江泛月,你真是越发口不择言了,外客怎会到女眷的后院里来?我看就是你心虚了吧。”
江溶月一脸愤愤,“三娘未出嫁前你就同她走得近,没想到你行事也同她一样不要脸,我姐姐因为她那桩事,日日被夫家斥责,今日不堪受辱回了家,江泛月,你们是想将江府女眷的名声全部毁尽吗?”
原来是因为自己姐姐因为江淮月的事被夫家羞辱,江溶月心里憋着气,又不能找江淮月诉苦,这才来了她这找茬儿。江泛月有苦说不出,也不想同她争吵,便转过身让松仪和照儿送她出去。谁知江溶月似是来了劲,非但不走,还直往内室去,口中嚷嚷道:“你日日与情郎私会,屋中也定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这些人究竟是怎么蛊惑人心的!”
江泛月自是不肯让她进去,里头还有李归舟呢,若是被她发现,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