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朗中这会儿根本不看他二老的脸色，做他这行就得脸皮子厚，眼前的人参让他用爱不释手都很难诠释，真心多看一眼是一眼。“宁郎中。”
乔兰花急得护住大碗：“你到底看够没有？”
宁郎中这才不好意思地摸摸山羊胡子：“大娘真会开玩笑，这么好的药材看一辈子也看不够啊！”
“这是我们慈幼院里偶尔得到的好物，所谓物贵招祸，还请你别往外说。”
乔兰花压住急燥的情绪。“那是那是，理解的。”
宁郎中这才坐定，不过他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耿老爷子的身上了，而是依然在号脉之前忍不住问一句：“大娘大爷，敢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棵千年人参呢？是要卖啊，还是留着自己用。”
耿实忠觉得他既然是郎中，多少肯定懂行情，便试探道：“你有啥高见？”
宁郎中立刻挺直了胸膛，满脸皆是认真：“大爷，咱们又不是外人，说啥高见，我只是觉得这人参若是卖出去就可惜了咯，那得多大的福份才能得来这珍品哩，若是你们想留下来自己用，那就得听我一句话，切成薄薄的小片，一年吃两三片就行，多了可吃不得，太好的药材进补过盛，会反其道而行之。”
话完又有些羞涩的样子：“还有啊，如果你们打算留下来自己用，那能不能卖给我一片？多的我也买不起。”
乔兰花老两口语结：“……”这人参还能切成薄片卖？他们面面相觑的同时，再一次确定了这棵人参的价值。可是如果留下来自己用的话，差刘家的银两可咋办？乔兰花的心里尤如翻江倒海，可还是忍不住问：“那一片能治好我家老伴的腰腿旧疾不？”
宁郎中好笑地点点头：“要是大爷能吃一片，这点旧疾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人参真有这等奇郊，那卖了真的可惜，可是……就在乔兰花左右为难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啪啪的拍门声。紧接着院墙外就传来刘家那两位护院，阿乐和阿开的吼叫声。“乔大娘，别忘了一夜之约。”
“乔大娘，那三件事情你要是不答应，后悔都来不及。”
乔兰花蓦地站起来，脸色骤变。姓刘的可真够狠的，深知她的为人可能无法和娃娃们开口，竟然派两个二流子来慈幼院门口狂叫。转眼见耿实忠正满脸不解地看着她：“老伴，出什么事了？”
“我……”乔兰花知道这事儿瞒不下去，正想说话。院外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家耿寿打了我们老爷是事实，你家有三个儿子逃避从军戍边也是事实，若是不答应我家老爷提出来的条件，你就等着三个儿子去从军吧！”
“啥，哎呀老伴，你到是说话。”
闻言，耿实忠吓得两腿发软差点没晕倒过去。三个儿子去从军，那不是要他的老命吗？幸好有宁郎中在，赶紧扶着他老人家坐下，用大拇指按住他的人中：“大爷，你别激动，身体要紧。”
看到老伴急成这样，乔兰花只好把先前去刘家的经过一五一十说出来。话完她又强撑着精神头道：“老伴你别着急，其实先前回来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了，可后来我又寻思着把这棵人参卖了给那姓刘的五千两，或许他就不会再提这事儿。”
“这可不行。”
没想到耿实忠还没开口说话呢，宁郎中立刻一脸正义的阻止道：“刘员外提出来的三个条件之中，最不可行的就是卖掉他还不知道的人参，你们想啊，你们家三个儿子没有去从军确实是事实，刘员外已经知道拿住这根软肋，现在无论他能不能得到钱，以后都会一直拿这事儿威胁你们，所以不能卖人参。”
“那咋办？”
耿实忠痛苦地抬手压着胸口。“答应他另外两条，给他猪辰砂，把九凤让给大金花收养……”“那可不行。”
乔兰花打断了宁郎中的话，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指尖紧紧攥进掌心里：“九宝是我的心肝宝贝，我绝不会放手。”
这回轮到宁郎中语噎了！当日乔兰花为了护住小九凤，差点拿刀子割自己大动脉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可见她有多喜欢这娃。可眼前这是个死局，若是不答应，他们老二两怎么也走不出去这局。然而关键时候就连耿实忠都糊涂了，他也很坚定：“对，我们绝不会让九宝落在大金花的手里。”
“没关系的爷爷。”
这时，一道软糯甜甜的稚气声音在厨房门口响起，紧接着一个梳着双团髻的小丫头抬起小矮腿迈进门坎。三个大人怔怔地看着小九凤，那双灵动的眸子，包子脸上天真无邪的笑意，无不触动着他们这些成年人的心。人世间为何要对这个小东西这么残忍呢？乔兰花的泪水瞬间就在眼眶里升腾。“奶奶，我愿意被大金花收养。”
站定后，九凤歪了歪小脑袋，从她的小脸上看不出来半分恐惧，反而有种调皮的灵动，她甚至还耸耸小肩膀：“反正也许过不了多久大金花就会不喜欢我，又把我送回来了。”
这么懂事的话让乔兰花和耿实忠更加无比心疼，却让宁郎中眼前一亮：“对对对，九宝真聪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他们刘家也再没话可说了。”
“你懂啥，九宝还在襁褓里的时候我就把她捡回来，我……我……”乔兰花一把将小家伙拉进怀里，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在过去的六十年里，生活再艰难，再委屈，她都没像现在这样哭过。耿实忠也默默抹着眼泪：“我们舍不得。”
看着祖孙情感如此之深，宁郎中也是两眼发酸，不过理智还是占据了上方，他劝道：“九宝虽然被大金花收养，可她至少还在村里，你们天天能见，若是三个儿子都去从军戍边了，大爷大娘，到时候你两又当如何？”
这句话，让乔兰花哭得更伤心了。九凤伸出小手轻轻帮她拭着眼泪，她的双眸清澈得无比灵至：“奶奶别哭，你听我的，我不会有事，总有一天我还会回到你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