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东西(1 / 1)

祈本里香又一次从噩梦中挣扎醒来,回到现实的瞬间,梦境中让人窒息的恐惧感也飞快褪去。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连续的睡眠不足让她精神状态有些糟糕,连乙骨忧太都察觉到不对劲,被她找借口掩饰过去。

  只是那种借口,可以骗过乙骨忧太,却说服不了铃木悟,今天再表现出失态的话,大概就会被他追问了吧。

  想到新交的、也是唯二两个朋友,祈本里香缓缓叹了口气,揉着酸痛的脖子坐起来,虽然很喜欢他们,但并不代表她愿意将那些事告诉他们。

  正苦恼着,祈本里香忽然察觉到一丝违和感——她没有听见奶奶的声音。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醒得早,奶奶也是,总是天不亮就起床,然后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还会在父亲的灵位前念一些奇怪的祷文。

  但今天什么声音也没有,整栋房子处于一种诡异的寂静。

  祈本里香看向窗外,天色阴沉得可怕,无法辨认具体时间,于是她转头看放在书桌上的闹钟,却发现它已经停止工作,指针最后指向的时刻,正是她每晚定下的起床时间。

  所以才没有听到闹钟响起啊。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祈本里香没去研究它怎么坏的,上学迟到的可能性催促着她立刻换好校服。但就在她要伸手去拿书包时,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让她全身僵硬起来。

  “嘎吱——嘎吱——”

  沉闷的、木头不堪重负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是从客厅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

  祈本里香家的房子是从奶奶那一辈就在居住的,所以有些部位已经老化,但是,家里除了她,就只有瘦小的奶奶,是不可能发出这样沉重的脚步声的。

  更不要说,在木质地板被压弯的呻.吟声中,还伴随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危险的生物在拖曳而行。

  未知的侵入者终于走完了楼梯,目的明确地往她的房间走过来,祈本里香顿时清醒过来。她没有发出无意义的尖叫,只是安静而迅速地躲进了塞满衣物的壁橱里。

  没有自己的手机,房间的窗户也很早就被父亲封死,现在只能祈祷对方不会发现她。

  不管再怎么成熟,她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未知的害怕让她不停发抖,祈本里香只好用力捂住自己的嘴,试图用大量衣服将自己埋起来。

  房门被打开的瞬间,祈本里香下意识闭紧双眼,黑暗中一切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心跳声太响,所以那个东西才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往壁橱这里走。

  像是什么腐烂潮湿的重物在地上拖行,浓烈的腥臭气息传来,伴随着沾湿的泥土的味道,让她回忆起一年前的那个晚上。

  那是死亡的味道。

  “Ri……Ri、ka……”

  口齿不清的罗马音节、伴随着浑浊的吐息,隔着一道形同虚设的壁橱纸门,如炸雷般在她耳边响起。

  祈本里香猛地睁开眼,隔透过没有关严的门缝,对上一只充满血丝的眼球!

  眼球的主人看到她,仿佛鲜血和就的淤泥般的身体高兴地抖了抖,伸出两只手来,同时发出更加清晰的音节:“……Ri、ka……里香!”

  “啊——!!是谁干的!!!”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嘶哑的怒吼从楼下传来,打断了怪物的动作。

  是奶奶。

  祈本里香迟钝地想起那是谁的声音。

  而怪物似乎也被奶奶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它在原地纠结了一阵,淤泥身体鼓起一块人头一样的部位,对壁橱里的小女孩咧开一抹扭曲的笑,然后杀气腾腾地转身下楼。

  祈本里香被它冒出来的头吓得呼吸骤停。

  那张脸,是父亲……一年前,死在深山里的父亲。

  他真的回来了。

  楼下客厅里的奶奶还在大声咒骂着自己的孙女,一边小心收拾不知被谁推翻的灵龛,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逼近。

  这是逃走的好机会。

  祈本里香这样想着,身体却没法如想象中那样动起来,直面那样的怪物,光是压抑尖叫就已经耗费完她全部的力气。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等我收拾完再来教训你!”

  嘎吱——怪物下楼的声音。

  “你还敢出来?真以为我……啊啊啊!怪物——!!”

  水盆摔倒的声音,怪物嘶吼的声音,混乱地交杂在一起。

  “……健太?是健太吗?你终于回来了!你还记得妈妈……等等!你要干什么!我是妈妈啊!!”

  “不要过来!救命!啊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凄厉得变形的声音逐渐虚弱下去,最终完全静默,祈本里香蜷缩在壁橱角落,在不断往耳朵里钻的咀嚼声中,拼命抱紧了膝盖。

  ——谁来、救救我。

  *

  祈本里香没来上学。

  午休的时候,因为往常总是会跑来找他们的女孩一直没有出现,铃木悟和乙骨忧太去了祈本里香的班级,才发现对方今天根本没来学校。

  两人去找了里香的老师,对方看起来不太在意,说偶尔会有这种情况,但在铃木悟的坚持下,还是给祈本家里打了电话,然后发现电话一直是占线状态。

  出于某种不妙的预感,铃木悟决定立即去对方家里看看。听到他的计划,乙骨忧太也坚持要一起去,铃木悟没法拒绝,想了想还是带上了他。

  悄悄使用认知障碍魔法支开了门口的保安,铃木悟带着乙骨忧太溜出校门,直奔祈本里香家而去。

  祈本家宅离学校并不远,两人很快到达。

  踮着脚按下了门铃,却一直没人应答,乙骨忧太想要再按一次,铃木悟制止了他:“我们直接进去。”

  院子外的门没有锁,两人推门而入,穿过空荡荡的前院走到房门前。

  “等等。”

铃木悟拉住想要敲门的乙骨忧太,让他站在自己身后。

  系统惊恐地在他面前上下乱飞,整个球炸成一团:“太残忍了!太残忍了!到处都是碎肉!咒灵好恶心啊救命救命!”

  它这副急需洗眼睛的表现,不用问也知道里面的场景有多恶心。

  铃木悟神情沉重,他已经感受到门内浓烈的死亡气息,以及盘踞在客厅的散发恶心味道的咒灵。二楼有活人的气息,大概是祈本里香,只是现在这个状况,想要去救祈本里香,就必须穿过客厅上去。

  咒灵并不难对付,让铃木悟迟疑的是乙骨忧太。

  最简单的是让乙骨忧太留在外面,但是,万一那是敌方的陷阱,比如里面的咒灵只是诱饵,而真正的杀招藏在暗处,趁他们分开的瞬间偷袭忧太怎么办?

  毕竟现在的乙骨忧太只是个空有咒力的脆皮,让他单独呆着,就算施加守护魔法,铃木悟也无法放心。

  但是带乙骨忧太进去的话,里面的场景实在……

  “……忧太,进去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终于,铃木悟下定了决心,转头严肃地看着乙骨忧太,语气郑重,“跟在我身边,还有,绝对不要睁开眼睛。”

  “诶?好哦。”

乙骨忧太没怎么迟疑就点头答应,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闭着眼睛,但铃木悟态度过于坚决,让他忍不住紧张起来,“……可以问为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里面有脏东西,不想让忧太看见。”

见他答应,铃木悟松了口气,将手伸过去示意对方握住,“现在把眼睛闭上吧。”

  乙骨忧太还是听得云里雾里,但他相信铃木悟不会在这时候开无关的玩笑,于是点点头,用力牵住了他的手,然后紧紧闭上眼睛:“我准备好了!”

  “别紧张,像平时玩游戏那样就好。”

虽然这样安慰对方,但铃木悟自己也很紧张,确认乙骨忧太闭眼之后,他开始往两人身上一层一层套防御魔法。

  「光辉翠绿体」

  「生命精髓」

  「高阶抗性」

  ……

  无声咒语瞬发,两人身上不断有华丽的魔法光芒闪过,终于,自觉做好一切准备,铃木悟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大门。

  浓烈的血腥气混着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却在接触到两个幼童之前,被一道无形的壁障隔开。

  “小心台阶。”

铃木悟一边盯着室内的情况,一边提醒乙骨忧太注意脚下,还算顺利地走到了客厅。

  惨烈的分尸现场就这样猝不及防撞进视线,目睹几乎铺满整个地面的血色,铃木悟狠狠拧紧眉头,恶心的情绪翻涌。

  ——这具身体不像不死族的身体,对这种残忍的画面还是会产生反应。尽管在过去大半年里,铃木悟已经用咒灵加强锻炼过承受能力,此时却还是有些难受。

  还好让乙骨忧太闭眼了……铃木悟不由庆幸,回头看了看乖乖闭着眼睛的乙骨忧太,满意点头。

  “Ri……ka……!!”

  就在这时,一团漆黑的怪物尖啸着从天花板朝两个男孩冲下来,随即被一道绿光弹飞了出去。

  是想要趁他分心偷袭的咒灵。

  铃木悟满是嫌弃地看向被防御魔法震出去的丑陋咒灵,而对方不仅丑,还没有智商,刚站稳就又傻乎乎地朝他们冲过来。

  铃木悟等了一会儿,没发现其他咒灵加入,于是再次看向那只咒灵。

  杀掉咒灵并不难,但是,考虑到刚才系统说过,祈本里香原本不该遭遇这次咒灵之灾的,那么这只咒灵的出现就耐人寻味了。

  祈本里香本身只是普通的人类小女孩,和乙骨忧太的相识也和之前没有太大区别,唯一明显的变化就是,这一次,祈本里香身边多出了他的存在。

  所以是冲着他来的吗?铃木悟飞快思考着,既然这样,直接杀掉咒灵或许会错过幕后之人的线索……

  思及此,铃木悟做出决定。

  他看向地面四散的碎尸,在咒灵再一次冲过来之前,朝那些肉块伸出手——

  「中阶不死族创造·死亡骑士」

  血肉模糊的碎块瞬间化作一滩漆黑的粘液汇集起来,不合常理地从中爬出一只身着漆黑铠甲的亡灵骑士。

  过于高大的身体让它的脑袋顶到了天花板,顿时发出一阵让人胆寒的刮蹭声。

  乙骨忧太下意识握紧了铃木悟的手,脑袋朝那个方向偏了偏:“那是什么声音?”

  “啊、是风吹到吊灯了,没事,现在还不可以睁开眼睛哦。”

铃木悟按住他的肩膀,让他朝楼梯方向走,然后转头,对死亡骑士竖起了食指。

  「安静」

  正欲下跪行礼的死亡骑士顿住,轻轻朝自己的创造者点头,遵循他的意志,对咒灵展开了一场安静而迅速的猎杀。

  “好了,我们上去找里香吧。”

铃木悟没有再管身后的死亡骑士,重新牵起乙骨忧太的手,引导他上楼,“小心台阶。”

  默默旁观的系统: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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