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坐下后,包厢里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这时商礼靠近鹿溪的耳朵,很小声地问:“鹿玉梅的脸是怎么回事?被人打了?”
鹿溪更小声地告诉他,“她不是去参加周伟的葬礼了嘛,因为闹得太厉害,被周伟现任老婆的两个儿子给打了。”
商礼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探究又觉得好笑地目光扫视着鹿玉梅,这让鹿玉梅坐如针毡,她大概也察觉到商礼和鹿溪正在议论她的脸。可她没办法实话实说,只能轻咳一声,非常生硬地转移话题。“鹿溪,今天叫你出来,主要是房子过户的事。”
鹿玉梅一开口,鹿溪才结束了和商礼的交头接耳。“房子过户?”
鹿溪有点疑惑,“什么房子?”
“就安悦小区的房子。”
鹿玉梅对鹿溪说:“原本房子是我的名字,但你十八岁的时候,不是过户给你了嘛。”
鹿溪意识到鹿玉梅是什么意思后,表情沉了下来,“所以呢?你现在又要打这个房子的主意吗?”
“原本这个房子就是我的。”
鹿玉梅理直气壮,她看着鹿溪,神色有厌恶也有说不出的复杂,“你现在已经结婚了,也不在那个房子里住了,而我要离开靖城了,我打算把房子卖掉。”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同意呢?”
鹿溪的心都凉了半截,那个房子承载了她和鹿玉梅在一起的所有痛苦和温馨的时光,即便那里充满了让她窒息的不敢回忆的过去,可那里终究是她记忆中的家。“你会同意的。”
鹿玉梅自信地笑了下,“鹿溪,毕竟从今以后,我们就要彻底分开了,说得再绝情一点,那就是永生都不会再见了。”
鹿玉梅自嘲一笑,“鹿溪,我想你应该非常愿意和我再也不要相见,正好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把房子还给我,它从来都不是你的东西,你也没有资格据为己有。”
如果心还会痛的话,那么这一刻鹿溪还是觉得撕心裂肺。虽然她和鹿玉梅殊死纠缠这么多年,可对她来说,鹿玉梅始终是她的妈妈。即便如今她已经知道真相,但在她的内心深处,鹿玉梅曾以那样浓墨重彩的方式存在过,她又如何能轻易忘记。哪怕是恨鹿玉梅,那也是刀刀见血痛彻心扉的恨。作为女儿,时至今日,鹿溪可悲的发现,她竟还是期待着鹿玉梅内心里对她还藏着几分或多或少的母女之情,哪怕只是微薄的几许不舍几许关心,可只要鹿玉梅愿意给,她也不至于如此痛苦。周伟死的那天,她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欺骗,而鹿玉梅现在来找她要回房子,她更是深刻地体会到,一直撑在她头上的那名为父母的一小片天,真正的塌陷了。鹿溪心情沉重,她抬眼仔细打量鹿玉梅,可能近几年两人交锋越发严重的原因,导致她都很少细看鹿玉梅的脸庞。当她瞅见鹿玉梅眼角的细纹又多了几条,鬓角已隐隐生出白发时,她才心里发堵地感慨,一切确实早已经物是人非。“我记得当初你把房子过户给我,说反正你的也是我的,说我以后要一直养着你,说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们母女至少在安悦小区还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家。”
鹿溪红了眼眶,她和鹿玉梅之间,也不完全都是你死我活的情况,至少她十八岁那年,鹿玉梅说把房子当生日礼物给她,许诺她一个可以坚持奋斗的未来,虽然这点温情很快就被鹿玉梅的歇斯底里给折磨的半点不剩,但鹿溪还是靠着这仅有的一点点力量,强撑着咬紧牙关,哪怕头破血流,也要努力维持她和鹿玉梅越来越无法挽回的母女之情。“现在说这个干什么?鹿溪,你要记住,你和周伟一样,都背叛了我,如果你乖乖听我的话,你和王军结婚,我们一家人如今肯定是高高兴兴住在安悦小区的,但你让这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
鹿玉梅大概被鹿溪的话弄得有点破防,她的眼眶也红了,可她从不觉得自己哪里有什么问题,她的日子过成今天这个样子,她认为都是别人造成的。包厢里气氛又陷入了死寂,直到商礼握住鹿溪的手,他对鹿玉梅说:“房子可以给你,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从今以后,鹿溪不再每月给你支付赡养费。”
这话一出,王建兴首先就变了脸,“这怎么行。”
商礼目露锋芒,“又想要房子,还不想放弃赡养费,好处都是你们家的是吗?”
鹿溪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觉得商礼说得对,把房子给鹿玉梅,她收回支付赡养费的权利,从今以后,她才算得上真正意义摆脱了鹿玉梅。“安悦小区虽然是个比较老旧的小区,但那一片房价还是很可观,粗略估算的话,能卖上八.九十万。”
鹿溪觉得,鹿玉梅之所以选择卖房子,很大可能是想投资王建兴做生意。“现在就看你怎么选了,反正房子和赡养费只能要一个。”
鹿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有点感激地瞥一眼商礼。她这个人容易意气用事,一被鹿玉梅激起情绪,就控制不住地自乱阵脚。商礼这一招,算是给她迟疑不定的心上注入一剂强心剂,她现在也不混乱了,更不会再有什么可笑的留恋不舍的感情。“鹿溪,房子原本就是我的,而我这些年含辛茹苦养你这么大,你必须得长久地支付我的赡养费。”
鹿玉梅这么精明的人,自然是两个都想要。“你这些年含辛茹苦养我长大,你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鹿溪只要一想到鹿玉梅每每折磨她是因为那个被调换的孩子,还因为周伟的背叛,更因为换掉她才导致鹿玉梅没办法生儿子这种荒谬的理由,她就觉得她和鹿玉梅之间,真的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就此别过了。鹿玉梅脸色变来变去,片刻后,她说:“鹿溪,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鹿玉梅起身,朝里间走去。鹿溪看一眼商礼,商礼有点担忧,但她笑着摇头,“没事,我倒想听听她要谈什么。”
可鹿溪心里清楚,鹿玉梅这是要拿她的亲生父母和她谈条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