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厂。江休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冗杂，刁钻的卷宗。摆在他面前的每个卷宗，几乎都耗费上他小半个时辰才能处理妥当。不仅是东厂那边时不时搞出些幺蛾子，就青国下面的一些藩属国与附属国隐隐有些蠢蠢欲动。西厂职责众多，譬如监察官员们行事不端，贪污行贿。侦缉，逮捕，审讯，诸多事宜皆需要西厂负责。说来也是奇怪。自他上任西厂厂公以来，朝廷中再无官员行贿的消息泄露出来。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朝廷中有些人联合在了一起针对西厂。现在他刚上任没多久也就罢了。要是再过一段时间，西厂再无功绩，只怕在那朝堂之上等着弹劾他不作为的人大有人在。“督主，林公公来了。”

一个穿着暗红色服饰的青年太监朝江休低下头拱了拱手。“让他进来。”

江休手下不停，在一张淡黄色宣纸上写着什么，眼皮也没抬半下。听见他的吩咐后，小太监转身离去。没一会儿的工夫，一位穿着飞鱼纹赐服的宦官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从此傲然神情中能看出定是职位不低。林公公用余光快速扫了一眼前面伏案的男子，脸上的傲气半点都没了，心里竟然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三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在江休身上得到了更为透彻地展示。仅坐在那不言不语，已然不怒自威。“大人。”

林公公抬头看着江休，轻声唤了一句。江休笔耕不辍，仍未有抬头的意思，“林公公什么时候这么闲了，怎么有时间来西厂，是打算看看本公吗？”

“大人说笑了。”

林公公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双手不由自主地揉搓着。“奴才这次来是有事向您禀告。”

“奴才前些日子得到消息，前些日子平桦王从东阳边界回来后，不断笼络朝中大臣。”

“如今朝中本就有不少平桦王的余党未能除尽，再加上他此番突然归来，定然是稳操胜券。”

“那些个老东西个个尖得跟猴儿似的，已经有不少人在暗中投靠了平桦王。”

“大人您看…咱们是不是也应该早做打算。”

“呵。”

江休轻笑一声，抬起头用玩味的目光看向面前的林公公，言语间带着些许讽刺的味道。“你身为陛下的贴身太监，这才哪儿到哪儿，就有了反戈的心。”

林公公讪讪地笑了笑，脸色有些尴尬，但他能在宫中混到这个位置，脸皮自然是一顶一地厚，义正词严地说道。“奴才这不也是为了活命吗。”

“您也知道，陛下自从上任以来从未公开露面，朝中早已满是风雨，那些大臣们在私底下可没少说闲话。”

“且陛下上任的时间并不长，朝中人心不齐，此时平桦王的回归已是煽动了不少有歪心思的家伙。”

“但您放心，奴才肯定是只听您的。”

说到这儿，林公公伸出手指头，神情严肃，像是要起誓一般。江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快收起你那副嘴角吧。”

“在本宫面前惺惺作态有何意思。”

说罢，江休将手中的狼毫笔搭在手边漆黑的砚台之上，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用逼人的目光看向林公公，一步步向他走了过去。“目光短浅的东西！”

江休板着脸没好气地冷哼一声。“陛下能从九子夺嫡当中脱颖而出，手段又岂是你能想象的？”

“你当这些东西陛下不知道吗！”

“无论从名分血脉，还是在朝廷中的根基，陛下都理应继承皇位，平话王即便再能搅弄风雨，想要撼动陛下的位置还差了些。”

“无论是平桦王，亦或是其他欲要谋逆之人，想要篡位！”

“他也要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不然他不得民心，天下黎明百姓都知道他是个谋杀兄弟，谋朝篡位才上来的家伙。”

“这个位置他又能做到几时？”

“与其左右摇摆，倒不如坚心，等陛下羽翼彻底丰满，你的位置又岂能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贴身太监？”

林公公沉默了片刻，眼神也坚定了下来。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受制于他，不得不听他的摆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觉得江休说得有理。陛下上任至今已有一年有余，虽从未露面，但陛下却从未远离朝政。若说全然没有后手，也断断是不可能的。“大人英明。”

林公公嘴脸又谄媚起来，十分恭敬地朝着拱了拱手，姿态低得像个刚入门战战兢兢的小太监一般。要是叫外人看见，平日里作威作福，权势滔天的林公公作出如此姿态，定是要惊到下巴！“回吧。”

江休转过身，走到那朱红色长台前，摸了摸那案角落上栩栩如生的蟒纹，而且朝着身后摆了摆手，再次伏案疾书起来。看着江休的忙碌模样，林公公也不自讨没趣。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倒退了三步转身离开。…慈静宫。一个穿着暗红色，绣着深绿色花边儿的对襟坎肩的嬷嬷缓步走进了寝宫内。春嬷嬷是宫里的老资历了。从年轻时就跟在如今的嫡母皇太后身边。一走进慈静宫，便能瞧见偌大的慈静宫中，彩绘涂凤的木梁四围，明黄色的幔帐垂落裹柱。青绿色的松南石穿成细密不规则的珠帘悬地，雕刻着祥瑞团凤的温润和田玉垂穗高悬在幔帐中央，无数碧玉彩石作为摆设。新烧出来的青花瓷瓶碗摆满了整座寝宫。流光溢彩，琳琅满目。“太后。”

嬷嬷走到嫡母皇太后的面前，轻声唤了一声便不再出声，静静地现在那儿。良久后，皇太后缓缓睁开了有些朦胧的眸子，由嬷嬷小心搀扶着坐了起来，身上的高襟黑色宽袖外袍有些随意地垂落床边。“哀家交代你的事查得如何了？”

皇太后接过嬷嬷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眼神也跟着落到了他的身上。嬷嬷缓慢地摇一摇头，从皇太后手中将茶杯接过，“皇后与皇贵妃皆不是处子之身，兴许是太后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