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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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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档案问题,我不反对看你自己的档案,哈德威上士。昆宁顿的档案,你也可以看。”

“好的。”

哈德威敬了个礼,平田回了个敬礼,那姿势似在表明他可以去了。然后,平田疲乏地回到写字台前,整理一下桌上的东西。哈德威上士把车上的物件整理好,对要走的路径稍作思考之后,决定迂回而行。到此时为止,他实际上还没有看见福山城的真实面貌,现在作一番简短的非正式观光,与他冒充的身份恰好相符。他不是沿着环城公路直驰而去,而是向城区进发。一会儿,他来到一片乱糟糟的地带,四周挤满了空无一人的房屋、商店和筠连红茶交易市场。旧房子的墙壁由泥土和干草砌成,外面涂上一层薄薄的坚硬物质,如今这层薄薄的物质多已剥落。新一些的建筑物由钢筋水泥柱子和砖石构成,它们和旧的房屋同样难看,平整的屋顶上竖起百无聊赖的钢杆,以备有朝一日在这上面添砖加瓦,更上一层楼。整个郊区初具新建城市的规模,但尚未造好。他怀疑,是否会造得好。旧城截然不同,房子比新城高大,街道比新城狭窄,他好不容易驾驶着轻型装甲车穿过这样的街道。房屋的木梁布满结疤,弯弯曲曲,支离破碎,楼上的部分向前伸展,垂悬于房子的前部,因此,街道两旁的房屋几乎相交于街中央的上空。突然间,轻型装甲车驶上一条宽阔的道路,在华丽的谢斯菲尔德教堂的拐角上转了个弯,便戛然而止,停在一群工程兵前面,他们正在挖一条横穿公路的深沟。一个士兵挥挥手,示意他后退一些,“对不起,上士。你要么原路回去,要么等三十分钟左右,等他们把沟的一头填平。”

“这是干什么的?”

哈德威问。“我们在追踪那个杀害神父的装置电路。现在追踪到这条街上,准备进一步查明它的去向。”

“看来很困难啦。”

“困难?根本不可能!你看看这个东西。”

士兵边吐槽边递给哈德威一根黑色塑料丝,直径不过1毫米。“这是什么?”

哈德威问,“不像金属丝。”

“对,不是金属丝,这是一根视觉复合纤维丝。我们所发现的大多数装置都有使用期很长的电池,在这些电池上面覆盖着隐蔽着的太阳能电池,而指令是通过这种视觉纤维丝传入的。摄像机也是通过这种方法拍摄的,它使用的是数字影像信号。棘手的问题是怎样查出视觉纤维丝的来龙去脉。在这条路上查找的时候,这种视觉纤维丝已经被掐断大约七十多次了。我早就知道这样做是没有用的。”

“怎么会这样困难呢?”

“因为每隔一段距离,纤维丝就嵌进一块混凝土里。你发现纤维丝从哪里嵌进去,但是你不知道纤维丝又会从哪里露出。如果你把混凝土打碎,纤维丝也就给弄断了,简直没有办法。上士,你要回去了吗?”

“不,我等等。这种事情我第一次看见。”

“请便,我见得多了。”

路沟的另外一端,大约三十多米远的地方,气氛突然活跃起来,一位军官正在指挥一小队汗流浃背、疲惫不堪的工程兵,告诫他们动作要谨慎。看来他们已经碰到那个混凝土块了。从理论上讲,如果能把混凝土上的路面小心翼翼地挖掉,他们就可能找到纤维丝的走向。拿着挖锄的工程兵对这种想法似乎无动于衷。要想在用沥青、焦油、细石子凝结起来的混凝土层块里查出一根细小的纤维丝的位置,实在难乎其难。然而,行动还是开始了。哈德威对行动开始后的一连串事件的记忆是很模糊的。他似乎记得混凝土块和公路“嘣”的一声裂开了,活生生的一个人被冲上了天空。随后,哈德威被一根铁棒一样的东西击中,铁棒以一小时几百公里的速度向他冲击,把他打昏了。不知过了多久,哈德威苏醒过来,发现自己遍体鳞伤,血流不止,躺在公路上,轻型装甲车倒在他的身边。说来也巧,装甲车翻倒时距他仅几十厘米,差点没把他压碎,车身却为他挡住了爆炸的冲击和碎片的伤害。急救车的喇叭声从周围一阵一阵传来,使哈德威弄不清楚它们驶来的方向。身边有一个人在高声尖叫,这尖叫声压倒了一切,而路沟另一端的工程兵已经无须这样叫喊了。哈德威艰难地站起来,步履蹒跚地绕到翻倒的车子前面,突然,他像钉在原地一样,眼前的景物使他惊呆了,几分钟前他还在观察着的街道现在只是依稀可辨了。街道当中有一个很大的弹坑,街道一边的商店和另一边的谢斯菲尔德教堂受到很大的破坏,屋顶和屋子的前部全都不翼而飞。只有先前搭话吐槽的那个士兵和两个挖壕的工程兵死里逃生,当时他们正回到路沟的近端填土,他们也负了伤。至于那个负责清理混凝土块的军官和十多个工程兵,已经觅无踪影,唯有血肉模糊的断肢残臂还偶尔可见。原来是久久等候在混凝土块中的地雷猛烈地爆炸了。哈德威上士,不,应该是鲍威尔少将,九死一生,他知道这是天大的幸运。急救车队旋即开来,包括五辆救护车、一辆救火车、三辆重型装甲车。平田坐在最前面的车子上,开到哈德威那辆翻倒的轻型装甲车旁,他立刻跳下。“你好吗,上士?”

“受了伤,但不要紧。”

平田继续驱车向前,尽量使车子靠近受伤的士兵。担架队开始执行任务时,他走近弹坑边上,然后又回到哈德威身边,摇摇头。“这件事太糟糕了。爆炸的时候有多少人在场?”

“我想大约十五人吧,其他还有生还者吗?”

“没有,只剩下残缺的肢体了。他们一定正好站在那个东西的上面。”

“他们正准备把混凝土块上的路面挖掉。”

“早已有迹象告诫他们不要那么好奇心重。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不过要想找到那件东西,制止它的活动,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追踪纤维丝的走向。”

平田凝视着翻倒的装甲车和撒满一地的人员档案,好像刚刚发现它们似的。平田回过头望着哈德威,眼睛里闪着一线询问的目光,“你稍微偏离了路线,对吗,上士?”

“我想趁运送档案的机会顺便观光一下福山城,这是第一次呢。”

“第一次差点成了最后一次!如果你再靠前二十米,你就到天堂去了。”

说着,他指向弹坑,“听我的命令,不能在福山观光。”

这时,他审视着哈德威的脸孔,好像这张脸孔使他回忆起一件往事。“你额头上的伤口好像发炎了,你最好回到营地让军医给你治一治,冒险是没有必要的。”

此时,平田突然被叫去接救火车上无线电收发机的电话。另一辆带有铁链的重型装甲车开过来,把哈德威的翻倒的车子攒正。哈德威拾起人员档案,重新放回车上。救护车在一阵喇叭声中扬尘而去,把三名伤兵送往营地医院。剩下的事就是派人收拾一下被炸死士兵的肢体,这些士兵在地雷爆炸时离得太近了。平田往回走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十分阴惨,就像刚才看见了一大堆鬼魂。哈德威回到福山城外的营地后,没去军医那里,他直接去找昆宁顿,他说:“我们的对手是模拟情报系统。”

她动作熟练地为哈德威暨鲍威尔的伤口消毒,好像没听见他说,“我要给你打一针抗破伤风,即使把你弄昏过去,也要给你打。”

“我同你说过,我会好的。”

“对,你会好的,你治疗及时,那些可怜的人受了伤,身临危境,军医死了。”

“还有其他懂医的人吗?”

“爆炸发生后再没有了。”

“在福山,技术高明的医生死了很多。为什么不让我到下面去,给伤兵们治疗,至少等到他们可以空运出去的时候?”

“昆宁顿,我考虑过,决定不派你到城里去,太危险了。特别因为你肩上有战争情报部的徽章,而且还懂得医术。我敢肯定它一定会毫不迟疑地把你击倒,我可不能丢掉你这个‘相’!”

昆宁顿把针头扎进了他的手臂。接着他又说:“而且,你在这里还有任务。”

“这任务是不是比挽救几个士兵的生命还重要?”

“对。就像要挽救几千个士兵的生命那么重要。我们既然无法查出那个东西藏在城里什么地方,无法摧毁,我们攻击的目标就应针对操纵那些东西的东西了。”

昆宁顿点点头,指向人员档案箱子说,“我们把它们列表成册,装进电脑。”

“我们想找的是什么呢?”

“只有天晓得。什么都找或者什么都不找,也许是一种图像。我们要找的是一个窗口,从这个窗口可以看清我们敌人的思想活动过程,它的长处与弱点,也许还有它的面貌。”

“我们的敌人?你是指落木柔的总统席德斯,还是咱们的‘第一夫人’拉蒂尼娜?”

鲍威尔少将耸耸肩、摊开双手。“少将,我知道它的面貌是怎样的,是平田告诉我的,长久的耐心和一万只眼睛——这就是福山杀人犯的面貌。”

“很有诗意。但是我想不一定对。”

鲍威尔瞟了一下手臂上皮下注射器的针眼,继续道:“如果是那样,那么我们叫它失去耐心的话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他举目凝望,陌生的额角上划上了一道道专心思考时所常见的富有力度的皱纹,“昆宁顿,如果叫模拟情报系统发疯的话,那它会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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