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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扬州,谢府。 自从谢荣天和谢林元父子死后,门庭败落,再也无人居住,昔时的金碧辉煌,门庭若市,早已如过眼云烟,如今剩下的只是满目的疮痍,这些断壁颓亘,仿佛也在哀叹着“盛者必衰”的命运,不得不让人心生世事无常的感慨。于是乎李白也高举起酒杯,呐喊:“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疾呼人生在世,及时行乐。
然而人这一生真的只是为了来世间寻欢作乐吗? 不是! 当然不是! 每个人的肩头都有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责任和使命。 眺望就是带着这样的信念一步一步从云南万里迢迢来到中原,来到柔情似水的江南,他为自己所背负的使命感到骄傲,虽然很难,但他还是选择这样做了,虽然可能无法完成,但他还是试图一搏。 ——人生能有几回搏? ——如果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三十天,那么这三十天中他又该做些什么呢? ——是不是依然虚度光阴,做些自以为很有价值其实却毫无意义的事? ——是不是该及时行乐,醉生梦死? ——还是该去创造一个个新的奇迹?又或者是该不懈地奋斗? 眺望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只剩下三十天的命。 他中了摘星术士的毒,他本来可以和捞月术士合作来换取解药,哪怕只是见机的逢场作戏,可是他没有,也不需要,他活的光明磊落。 他宁可骄傲地死去,也不愿苟且地活着。 ——生能尽志,死又何憾? 人就该这样活出自己的尊严! 眺望非常清楚,到谢府来可能什么都查不到,但他绝不会放过任何的线索,因为他只有三十天的命,三十天内他一定要找出黄金的下落,这已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一走入谢府,他才被眼前看到的一切完全惊呆住了。 挖地三尺?这里足足被人挖了七尺多深。 这样的坑有八十八个个,显然已有数不尽的掘宝人先他之前来过这了,而且还死了很多人,眼前这几个大坑中就填满了尸体,这些人一定不会想到这些坑会是自己为自己掘好的坟墓。 这些坑,就如人性的贪欲一般,时刻都张开着血盆大口,等君入坑。 眺望知道也许下一个躺进这些大坑中的人就是自己,他很清楚这笔黄金有多么的诱人,又有多少人想要得到他,单独一个人若想要获得这批黄金,并笑到最后,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坑里那些狰狞丑陋的脸仿佛在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可他并不打算因此而放弃。 就在这时,突然从后院又传来阵阵的挖土声。 这一铲一铲的声音,宛如配合着某种神奇的节奏,竟似奏出了一支悠扬的亡魂曲。 眺望屏息凝神,细细看去,挖地的是二十多个壮汉,而这些人都完全听命于一个手持金鞭看似瘦弱的人。 魁梧的大汉却不得不听命于一个病夫样的人,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呢? 这世上总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让一部分人控制另一部分人,这种力量,就被称为权利。 炎炎烈日,烘焙着这片即将迎来又一场风云大变、饱受沧桑的土地。 前院不远处的大坑中那股股恶臭,不觉令人作呕。 ——丑陋的东西虽然让人感到很厌恶,有时候却也能让人保持着清醒和警戒。 也不知过了多久,眺望才听到其中一人大呼:“大哥,快看,这里有一只铁箱!”声音显得是那么的兴奋和激动。 那个被称做“大哥”的就是那个手持金鞭的瘦弱男子,让人一见之下就知道是绿林中的大人物,只见他面带喜色,从大坑中捧出一只大箱子,脸上的神色也开始变得贪婪。 打开箱子,里面放的并不是金光熠熠的黄金,也不是白花花的银子,而是一本蓝色的册子。 ——这是本怎样的册子?里面是否记载了关于朱鸿轩黄金的下落?又是否是谢府藏着的另外一笔黄金的下落?恐怕在没有翻阅这本册子之前,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谜底。 但是在场所有的人都没能看到里面的内容,永远都看不到,因为他们都在顷刻间全都死了,在毫无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全部笔毙命,一个不留。 只见从他们的身后缓缓走出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那汉子顺手取过那本册子,得意的笑了。 可是他得意的太早了,因为他忘了眺望也在这里,眺望也是为了找黄金才到这里来的,所以任何线索他都不愿意和任何人共享,所以他出剑了。 ——螳螂捕蝉的人,永远都要谨慎身后的黄雀。 眺望的锈剑刺透了那人的咽喉,接过了那本蓝色的册子。 ——懂得静观其变的人,才能够获得需要的东西。 这群人又进了自己为自己挖好的坟墓中。 眺望确定四周再也没有其他人,这才安下心来,在谢府中到处查勘,可惜的是谢府内早已空无一物,就连一把椅子,一盏茶杯都没有,可以想象当年谢府繁盛之时所用的家器都是价值不菲的贵物。 院落中除了八十九个大坑以外也再无其他任何有用的线索。 如今唯一的线索就是手中的这本蓝色册子。这究竟是本怎样的册子?如果这么多人都为了获取这本册子而死在那这里,那么这本册子无疑是非常关键的寻宝线索。可是它又为何要埋入地下?那些人又是怎么知道谢府的地下埋藏着这样的?而且会不会还有更多的册子埋在这里?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坑呢?种种的疑惑不断在眺望脑中翻滚。 而他在此时早已离开了谢府,因为谢府早已是个是非之地,在他之后一定还会有更多的人到寻宝,他没有义务也没有精力去应付那么多无名之人。 有云,无风。 溪边,树下。 树遮日影人倚树。 眺望从怀中取出那本蓝色的册子,慢慢翻开,他的心情很激动。 这本册子中究竟记载了些什么?究竟是不是关于那笔黄金的?这一切很快就要知道了。 眺望的猜测没有错,册子中记载的内容的确是关于那笔黄金的,可惜却没有任何一个字提到了黄金的下落。 不过这本册子同时还证明了眺望的另一个猜测,谢府中会有那么多的大坑,一定是有人在谢氏父子死后,想在谢府淘点值钱物件,结果在无意中却挖出了一本册子,之后才引来了更多的人,也就是说,这样的册子真的不止一本,而且很有可能每本记载的内容都不相同,而他手中的这本册子记录的是每次谢林元给朱鸿轩送去的黄金数量——共给了朱鸿轩送去了八百九十万八千九百两黄金。 数目之巨,另人咋舌。 尽管如此,但这并不是条很重要的线索,悲观点来说,于寻宝毫无任何作用,只不过是让他确定了这笔黄金的确存在。 眺望合上册子,倚靠在树干上,浩叹一口气,前路还漫漫,来日却不方长。 日已偏西,即将落山。 这片片的落日黄,把万物都点化成了黄金,眺望的眼也不觉有些花了,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押着一辆辆装满黄金的长车,像个英雄一样地回到了云南。 可是这美好却又虚幻的一刻,并不长久。 随着一声嘶哑的鹰叫声,一切都散去了,他看到的又是眼前这遍地的嶙峋大石和无奈的现实。 不过这短暂的瞬间憧憬,也足够让他继续并坚强地走下去。 (二) 溪。 小溪中的水从不远处的山头上倾注而下。 山泉,本该是清澈的,毫无杂质的,但正如人一样,再纯洁的心,在这乱世之中,也难免会被沾污腐蚀。 眺望还是倚在树干上,一切都没有变,唯一不同的是,他这时看的不再是那本册子,而是尸体。 尸体从上流漂下,从他们的着装上看,全是昆仑派的弟子。 眺望仔细端详着这些尸体,他已不是第一次看到尸体了,但是他还是很仔细地看着他们,不是因为好看,也不是因为他们于众不同,只是因为从尸体上可以了解到很多有用的线索,至少能让人知道杀人者的武功如何。 死了的人对任何人来说都已没有了威胁,但有时还是会让人感觉到一丝丝的寒意。 眺望已经感觉到了,因为这些人身上的伤,让他在突然之间不安起来。 这些伤口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伤口就像是几个人乖乖排成一排之后,再被人用一剑划过一样,所以这几个人虽然每个人的身上都中了一剑,其实这几个人加在一起才总共中了一剑。 一剑就杀了七个人,而且被杀者显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剑法,不禁让他想到了昔日的一位故友。 只听他叹道:“想不到他拥有了一切,竟还要来跟我争这些黄金。”
就在这条小溪的对岸,这时同样也坐着一个人,这个人看着溪中的尸体,不住地摇头叹息,显然也已经被这眼前的一幕震慑住了。 这个人头上顶着一只用竹编成的的绿色草帽,翠绿色的帽下是张看似苍白却又很邪气的脸,整张脸就如同是一把久经尘沙风雨洗礼,仍锋芒未敛的利剑。 只听那人道:“听你的口气,好像已经知道是谁杀了这些人?”
眺望道:“当然,这样的剑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人道:“看来你又多了一个对手,而且是个比燕王派来的昆仑一派更可怕的人。”
眺望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知道他是来找这笔黄金的,但他还是说道:“是个绝对可怕的对手,不过我看得出,你也是个可怕的人,一个对我获取黄金同样构成巨大威胁的人。”
那人只是一笑,并没有否认,道:“有胆量窥视这笔黄金的人,每一个都不简单,而且每一个都有足够的威胁。”
一笔巨额黄金竟促成了武林中的又一次盛会。 眺望道:“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那人道:“你认为呢?”
“我觉得你是朱棣的人。”
“何以见得?”
“因为你看溪中这些死人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怜悯。”
那人道:“你也知道燕王派了一个昆仑派的人来为他寻找黄金?”
“我想只要是对这笔黄金感兴趣的人,每个都知道。”
“那你也应该很清除我是谁。”
眺望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就是前昆仑掌门的关门弟子,人称‘毒龙’的申佑奉。”
“好眼力。”
“你来这里是来找我的 ?”
申佑奉道:“也可以这样讲吧。”
“对不起,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眺望站起身,朝源头走去。
源头之上就是龙王庙。 有个人正在那里等他。 子时未到,陆姓之人也未必已经到了,但他向来喜欢去等别人 ,而不喜欢别人等他。 可是坐在对岸的申佑奉突然说道:“你是去龙王庙见一个人?”眺望的心跳一下加快,他隐隐感觉到一种不详之意。 ——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按道理,这件事只有他和陆姓之人才会知道,而他一个旁人是从何而知的? 申佑奉道:“你不回答那就是默认了。可惜很遗憾,你要见的人已经死了。”
“你怎么知道?”
眺望激动道,“是谁告诉你的?”
“不用别人告诉我,这是我亲眼所见。”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是的。”
眺望的心一下子寒了,不是因为等他的人死了,而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让他浑身都感到很不自在,这个人竟然会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自己却一直都没有发现,这无疑是最可怕的。 眺望道:“既然你亲眼目睹了那一切,那你应该知道是谁杀了他。”
“人都死了,杀手是谁你认为还重要吗?”
这句话说的没有任何的情感,仿佛说出这样冷血的话的不应该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魔。 眺望真恨不得一剑杀了这个没有血性的人,但他没有,因为这时他又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申佑奉笑道:“这个人也是来找你的,你的麻烦还真不少。”
果然听那人说道:“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只是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眺望道,“如果是关于那笔黄金的,那就无需多问了。”
那人道:“是关于黄金的,不过问的不是黄金,而是你身上那本册子。”
眺望一听,心中暗道“这人也知道册子的事,看来他也在谢府找到过其他的册子。”
于是问道:“另外几本是你拿的?”
那人道:“我只有其中的一本,加上你的就是两本。”
“你这么肯定我身上只有一本?”
“难道不止?”
“是的。”
眺望笑道:“我有两本。”
“两本?”
眺望得意地笑道:“还有一本就在你身上。”
语音未毕,那人已被一把锈剑刺倒,他连死都无法瞑目,只是为了这一笔本来就不属于他的黄金,却弄得自己连死都不瞑目。 也许这就是宿命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不管你信不信命。 他在死的那一刻,心中一定也在问自己:“值吗?”
眺望从他身上搜到又一本黄色册子,对申佑奉道:“你想要吗?”
申佑奉道:“当然想要,不过不是现在。”
“那是何时?”
“等你把所有册子收齐了,我自然会来拿。”
“那你可要比这人聪明多了。”
申佑奉只是轻轻一笑,但没说什么就已隐去。 眺望看着申佑奉离开的背影,感慨道:“真是个极度危险的人,希望以后不会再遇上他了。”
蝉叫声阵阵传来,让人颇感烦躁,可是眺望必须冷静,他深知冷静的重要性,所以他这时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本册子,果然他的猜测一点不错,这本册子中的内容的确和黄金有关,但是册子中的内容却和那本蓝色的册子不同,这本册子中记录的是这笔黄金是在何时何地、由何人负责押送的,这无疑是条有价值的线索。 但他并不高兴,因为他现在就要去龙王庙收尸了。 他并不喜欢收尸,但他还是去了。 庙中的确死了一个人,那人身上穿着一件补了又补,破了再破的衣服。一张脸虽然死了却还是不能掩盖住他那种生前的凌云壮志和朴实无华。 他仿佛还在笑着看这个世界的浮华和燥气。 如果这个世上可以让一个人替另一个人去死,眺望真的很愿意,可是这不可能,所以这个世上轮到要死的人还是要死,轮不到的就只能继续活着。 这一切都是命,无需抱怨天地,含恨他人。 眺望现在能做的只是把他掩埋在依旧烫手的泥土中,这滚烫的曾是他沸腾的血液。 这是他一生之中最亲密的挚友和兄弟,可是他现在却走了,眺望知道他千辛万苦从云南来到江南找他,是有重要的事告诉他,可是现在他已无从知晓,因为陆思远已经死了。 他亲手葬送了这位兄弟。 久旱的天终于下起了一场滂沱大雨,无情的天也终于为在这世上渺小,却奋斗不息的人流下了泪。 电闪又雷鸣,四周一片漆黑,狂风卷起的是一片片地伤痛,卷走的是一个本还不该走的朝气蓬勃的年轻宝贵的生命。 眺望忍不住自责自己,他太过自私,为了那笔黄金,他已失去了太多,但他知道这一定是他失去的最后一样值得他痛惜的东西了,他不可能再把失去的要回来,所以他的步伐更加鉴定,他不能让失去的一切都白白失去,毫无意义地逝去,所以他一定要得到黄金。 失去的总不会白白的失去。 一个意志力坚定的人,绝不会因为失去而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