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敬可以说是用了浑身的解数。
但凡是他能想到的,学过的,他都用上了。 张司九同样也是用出了浑身的解数。 缝合的时候,几乎手上的动作都要快得让人看不清了。 张司九虽然脸上很凝重,看得出来也很着急,但手上是一点儿也没有停顿过。 更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张司九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敢松懈。一直紧紧地盯着产妇,生怕产妇等不及自己处理好伤口,人就没了。 她让产婆将孩子贴在产妇的身体边上,尽可能刺激孩子,让孩子哭出来。 如果孩子哭不出来,那就让她一直喊产妇的名字,告诉她孩子需要她。 同时,更让听云出去,将产妇的母亲叫来。 这个时候,让母亲一直去喊产妇名字,也会激发起产妇的强烈求生欲。 齐敬额头上不停的冒出汗。 听云出去后再进来,就不停的给他和张司九擦汗,来回的跑,跑得自己也是一头汗。 当张司九处理完了伤口,剪断缝合线,产妇依旧没有意识。 孩子紧紧的贴在产妇胸口,已经累得睡着了。 齐敬脸上有一种颓然。 他抬头看了一眼张司九:“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张司九知道。 因为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该刺激的穴位已经刺激了。 该用的药也都用上了。 可产妇就是不肯醒过来。 甚至情况一直在恶化。现在他们做了这么多,也只是勉强的将生命体征维持住而已。 张司九冲着齐敬点点头:“尽力了就行。有的时候,咱们做大夫的,也不是万能的。她自己的求生欲望,不够强。”
也是,一个一心求死,甚至要带着自己肚子里孩子一起去死的人,又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求生欲望呢? 她转头就出了产房。 齐敬以为张司九要放弃了。 还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但他跟着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张司九在跟家属喊:“都什么时候了?人命重要还是家丑重要?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不说,事情不解决,她不想活下去,我们再厉害也没用!”
她竖着眉,一脸凶悍,有一种不容人反抗的气势。 齐敬脚下微微一顿,神色更加复杂了。 他真的没想到,张司九竟然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事实上,张司九这会气坏了。 因为她问家属,到底产妇为什么自杀的时候,他们都支支吾吾的。 一看就知道有什么隐情。 她好声好气的把产妇没有求生欲望的事情说了,希望他们想想办法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那公公婆婆,大哥大嫂,竟然没有一个开口的! 就连杨元璋的妻子怎么哀求,他们也都三缄其口,问多了,就为难的说他们也不知道。 但是,看那表情就知道,这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想说! 张司九就瞬间来了气——他们累死累活抢救病人,但是这些人一点也不配合! 所以她忍不住就喊了起来。 而且,张司九还发现一个事情:“产妇的丈夫呢?他人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产妇的丈夫竟然不在! 张司九瞬间就明白了:怕是产妇的自杀,就和他丈夫有关! 那婆婆讪讪的解释一句:“已经叫人去找了,可是还没找到。”
张司九看着她这样,知道自己喊也没有用,于是只能深吸一口气:“那产妇的父母呢?”
有的时候,还是得自己父母才是最疼自己的人! 从前,张司九不太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这几年接生多了,她就渐渐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甚至如果运气不好,遇到的男人不行,那丈夫也是靠不住的! 因此,生产时候,叫来娘家的父母是最后一道保障! 周氏在旁边尴尬的看了半天,此时也出了声:“她们娘家有些远,一时半会过不来。”
产妇的妹妹,也就是杨元璋的妻子,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要求进去看看,跟她姐姐说两句话。兴许能够让她姐姐有一丝丝的求生欲望。 张司九深深地看了一眼产妇家属们,同意了。 然后带着人进去。 一进去,杨元璋的妻子就扑到了产床旁边,看着自己姐姐那样子,嚎啕大哭:“阿姐,阿姐,你醒醒啊!振作起来!你怎么能想到走这条路?有什么不痛快,你和我说,和阿娘和爹爹说啊!”
“爹爹给我们起名叫安宁,就是希望我们这辈子平平安安,康宁舒心的!你若去了,那以后,再无安娘,只剩宁娘,你让爹娘怎么活?!怎么活啊!”
宁娘哭得双肩耸动,不能自已,声声字字都泣血。 “上回我来看你,你还给孩子做小衣裳,你还说着对孩子多期待多疼爱,可一转眼,怎么就寻了短见?”
“你若不痛快,不想过了,你跟我们说,爹娘不会不管你,大哥也不会不管!就是我,也一定去求大郎和公婆帮你!怎么就能想着走这一条路?”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听着,却没往心里去,只是紧紧的盯着产妇,希望这些话能对产妇有所触动,激发起她的求生欲望。 可惜,这些话好像是石牛入海,根本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产妇依旧静静地躺着。 张司九想了想,吩咐宁娘:“多说些你们小时候的事情,说说你们自己家里的事情,想尽一切办法,让她有想活下去的欲望。另外,你家有没有陪嫁丫鬟什么的,问问她,她说不定知道前因后果。”
宁娘神色一凛,顿时支棱起上半身,也顾不得哭了:“是有个陪嫁丫鬟叫桃花儿。桃花儿是我姐姐的陪嫁丫鬟,也是从小服侍我姐姐的。”
随后,她神色难看道:“可是,桃花儿在我姐姐一出事的时候,就被责难了,打了几鞭子,又关了起来。他们说都是桃花儿服侍不精心,才让我姐姐有机会寻短见。”
张司九都快被气笑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子,又有什么好猜测的? 不过,她也记得自己的身份,因此提醒的话都很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