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样的天气,吃锅子真的是一种享受。
而且是脚底下踩着火盆,桌上的铜锅子里咕嘟咕嘟煮着的是大骨汤,摆得满满当当的是各种或是粉嫩或是鲜红的肉,还有一个巴掌大竹篮子里放的是鲜嫩的白菜心,油菜叶…… 那颜色,就很让人胃口大开。 张司九看见一盘没见过的肉,问杨元鼎:“鹿肉?”杨元鼎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干大夫的。”
听云举着筷子凝固在那儿,忍不住幽幽吐槽一句:“你这话说得,哪像是干大夫的,分明是干屠夫的。你是想夸九娘实在是找不到词了吧?”
杨元鼎兀自嘴硬:“瞎说,明明就有异曲同工之妙嘛!你不懂!”
听云脸色复杂:是我不懂吗?我难道不是大夫吗?为什么我认不出来? 张司九没忍住,笑得筷子上的肉卷都抖进了锅里,瞬间被滚汤冲开,再也找不到。 这样的乐极生悲,让张司九顿时也哀怨了:“能不能认真吃饭?”
肉都掉了!找不到了!它煮老了就不好吃了!暴殄天物! 杨元鼎和听云瞬间一缩脖子,各自老老实实涮肉。 不过,杨元鼎的肉,最后都进了张司九的肚子。 这头欢声笑语,火锅飘香,隔壁三人闻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 一家三口,一个躺着两个坐着,昏暗的灯光下,都听到了彼此吞咽口水的声音。 没办法,实在是饿啊! 刚做完手术的谷儿是不能吃东西的。 担心儿子的两口子也没有心情吃——这会儿谷儿睡醒了,隔壁就开始吃锅子了。 隔壁的热闹惬意,更加衬得他们一家三口这边愁云惨淡,可怜凄惨。 谷儿舔了舔嘴唇,虚弱叫唤:“我疼,我肚子疼。我还饿——想喝水!”
几乎一天没吃东西,唯一进嘴里的就是麻沸散,他能不饿吗? 刚做完手术的人,总是容易口渴的——血液流失,也带会带走身体的水分,缺水了,自然渴了。 现代可以补液,但是现在么……也没辙啊。 一听伤口疼,谷儿娘连忙站起身来:“我去喊大夫来!”
张司九留下来,本来就是怕半夜出现突发情况,到时候听云他们几个处理不了。 这个时候谷儿娘一喊,她毫不犹豫就放下筷子起身过去查看。 结果一问吧,才知道不是肚子里疼,是肚子上的伤口疼—— 张司九这一刻的心情有点无奈:做手术,伤口疼是必经之路啊!想要不疼,除非进行止疼操作。可现在唯一的止疼操作就是灌麻药!麻药喝多了,也不好啊! 所以,张司九柔声宽慰:“这是正常的伤口疼,今晚是最疼的,后头慢慢的就不会有那么疼了。等过几天,伤口就会开始慢慢发痒,那就是开始恢复了。别担心。别多想,能睡着尽量睡。”
“我想喝水。”
一听大夫也没有办法,谷儿就撇撇嘴,又提了别的要求。
张司九同样摇头:“不行。刚做完手术,没放屁之前,不能喝水,也不能吃东西。”不过,看着谷儿嘴皮都干硬的,张司九就出了个主意:“这样,你们弄一碗温热的水,我给你们个棉球,你们用棉球沾点水,给他润润嘴唇,但是切忌不能喝。”
谷儿娘连连答应。 谷儿爹看着儿子眼巴巴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句:“那啥时候才能喝水吃东西?”
张司九不厌其烦重复:“排气之后,也就是放屁之后。”
谷儿爹一愣:“那要是一直不放屁呢?”
张司九很干脆:“那就等着。”
说实话,以前两天不排气的病人,张司九都看到过。 虽然现代手段可以通过静脉补给的方式给营养,保证身体正常代谢,但饥饿是不会减少的。 可为了命,又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忍着? 张司九生怕他们心软,于是再度警告:“一定不能乱来,必须等排气之后才能吃东西!不然,孩子受罪不说,万一因此丢了命,不是闹着玩的!”
谷儿爹和娘顿时连连点头,表示都听进去了,绝对不会乱来的。 张司九叮嘱完了,又给找了个棉球,这才回去洗手继续吃。 听云问了一句,有点犹豫:“要不,还是让人多盯着点吧。我怕他们溺爱孩子——” 猛男邓文也点头,温和道:“他们家一看就很爱孩子。万一禁不住心疼。一会儿我去看着点。”
四白也跟着表态,说轮番过去盯着。 张司九想了一想,也有点害怕发生这样的事情,就答应了。 然后几个人又一起痛痛快快吃锅子。 隔壁,谷儿娘小心翼翼的给谷儿擦拭着嘴唇,心疼得直掉泪:“我的儿,你受苦了。”
谷儿烦躁不安:“别弄了别弄了,我快疼死了。我要睡觉!”
说完闭上眼睛就想翻身,可刚一想动,就想起肚子上有伤口,不能翻身,于是就更烦躁了。 他闭上眼睛,好在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谷儿娘和谷儿爹也不敢出声,又挨了一会,听见谷儿睡熟了,谷儿娘才说了句:“谷儿爹,我也饿了。”
谷儿爹不只是疼儿子,也疼媳妇,一听这话,立刻道:“那我去外头看看,有啥吃的买点。趁着谷儿睡着了,咱们吃一口垫垫。”
于是谷儿娘就守在儿子跟期间,谷儿爹悄悄地出去买吃的。 好在晚上并不宵禁,反而很多卖吃的的。 这条街上,就有一家晚上出摊的馄饨摊子,还兼卖肉饼。 猪肥肉在大平锅上擦两圈,里头油冒出来,润了锅之后,就把包了肉馅的面饼放上去,中间看准时机再翻面,不大一会儿,金黄的肉饼就出锅了。 谷儿爹自己吃了个肉饼,又等着煮了两碗馄饨,这才带着一个肉饼两碗馄饨回去。 在门口时候还生怕谷儿醒了,还偷偷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见里头的确是没有任何动静,谷儿睡得还香,这才进去。 两口子都饿狠了,加上冬天夜里又冷,馄饨这一路端过来,正好也不那么烫,于是两口子就一人端着一碗,不约而同的吸溜了一口汤——好香好暖和啊! 然后,两口子就听见谷儿的声音:“你们在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