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杨县令的晚饭吃得万分憋屈。
不仅周氏时不时地冷哼一声,就连杨元璋和杨元峰都时不时用谴责的目光看一眼杨县令,然后转头就给杨元鼎夹菜。 杨元鼎吃了两个大鸡腿,满嘴流油不说,还吃了三碗饭。 吃完饭,杨元鼎嘴巴一抹,就开始绘声绘色跟大家讲今天杨县令是如何风光,如何出风头,以及那个播种机是如何好用省力,让大家拍案惊奇。 杨县令端着饭碗,瞅着杨元鼎那样儿,有点怀疑自己这个小儿子是不是有当说书先生的天分。 不然,怎么说得人一愣一愣的? 别说周氏听住了,就是杨元璋和杨元峰也听住了。 哪怕杨县令,也时不时恍惚一下:是吗?当时他们那么围着我的吗?脸上表情是那样的吗? 不过,高兴是肯定高兴地。 周氏欣慰的看着杨元鼎,“三郎长大了,懂得替父分忧了。”杨元璋也点点头:“三郎的确今时不同往日了。”
杨元鼎“嘿嘿”笑了两声:“那肯定不能光顾着玩了,不然我爹不揍死我?”
杨县令:……不点我你是不是皮痒痒? 不过,郁闷归郁闷,晚上和周氏睡觉之前开小会的时候,杨县令还是对周氏感慨道:“三郎的确聪明,他最开始说,我以为不过是奇思妙想,闹着玩而已。没想到,还真做出来了。说来也奇怪,明明他也没种地过,怎么就能做出这么好用的农具?”
周氏想了想:“从前他也爱看些杂书,兴许是在上面看到的?而且前段时间,落水之后,他就总去找九娘玩耍。九娘家里情况你也知晓,他大概也是想帮九娘。这孩子,心肠软,也是热心肠。”
杨县令觉得有道理,点点头,侧头看着自家妻子不再年轻的面庞,轻声道:“三郎瞧着是真喜欢这些。我寻思,他既然走不了科举,不如就在这上头发力。这个播种机,等再过一段时间,我打算呈到陛下跟前去。”
“你是说……”周氏和杨县令夫妻十几载,他一说话,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惊得坐起来,“你想让三郎另辟蹊径?”
“对。”
杨县令也坐起来,顺手将软枕塞到了妻子身后,又给自己也塞一个,两人舒舒服服靠在床头说话:“三郎读书上,的确天赋不高,我看他写的字,不仅毫无进步,反而退步颇多。原本我还怨你太过溺爱——”
话还没说话,他就感觉腰间软肉一疼,霎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捏住了周氏的手,龇牙咧嘴说完后半句:“我现在才知道,我错怪你了。”“哼!”
周氏这才松了手,并且决定宽宏大度的不和杨县令计较。
杨县令自己揉了揉,也不敢计较,只往下说:“三郎没天赋,原本我想让他做生意,当个富家翁。有大郎二郎看顾,也保护怕被人欺负,但现在,我想,或许三郎也能走仕途。现在陛下虽然还年幼,但性格仁厚,先帝也曾十分重视农桑,我想,或许三郎可以走这条路。你看呢?”周氏听得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点点头:“这的确也是一条路。只是,光一个播种机,能行吗?”
这也是杨县令自己担心的问题。 光一个播种机,的确是惊才绝艳,可如果后续上没有其他事情支撑,那就会被人笑话,说是江郎才尽。 尤其是杨元鼎现在才十二岁,比陛下还小两岁,将来等能入朝为官,恐怕这个事情,已是被人淡忘许多了。 因此,杨县令沉吟了半晌都没言语。 倒是周氏轻声说了句:“修郎,咱们在这边,至少要呆满三年,不如,这件事情,先看看。不着急。播种机这个功劳,也不好让三郎一人独占。他现在太小了。而且,咱们上头还有州牧,越过州牧,也不合适。”
“倒不如,说成是三郎顽皮,喜欢这些,有些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而你听见后,便让工匠尝试。然后,再上报给州牧,至于州牧如何说……就随他去。左右这件事情,你的功劳是逃不掉的。到时候,倘若有人问起详细,你再特地提起三郎不迟。这样有了一段时间,或许三郎又有什么想法。”
“如此一来,你再顺势提起,岂不是水到渠成?”
周氏声音轻柔,眉头渐渐舒展,面上也多了一丝笑意。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杨县令听得认真,此时也是豁然开朗,不由得搂住了周氏,一口亲在周氏脸颊上:“还是我夫人想得周到!的确该如此,的确该如此!若我直接上报,越过州牧,那就成了树敌了!”这种事情,看似不得不给旁人分一杯羹,但也不全是吃亏。 这回让别人也领些功劳,下次人家自然愿意扶你一把!这才是对三郎最好的! 杨县令唏嘘道:“但愿三郎这次能定定心,莫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然,我可真是没法子了。”
周氏轻笑:“我看倒是不用太担心。你没发现?九娘是个上进的,跟着九娘,三郎如今很是用功认真,都甚少玩了。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吧。”
“这倒是。”
杨县令点点头:“九娘是真努力上进。我看着,都觉得眼热。要不是……我倒想认个干亲了。”
“可别。”
周氏压住杨县令:“我想着,看看再说。三郎马上就十三岁了啊。”
再过两年,可是就要考虑成婚的事情了。 虽然男儿开窍晚,但当父母的,哪能不提早考虑着? 干女儿固然好,可终归要嫁给别人家去,到时候还心疼呢。 杨县令诧异:“你竟然想得如此深远?”
“不是我想的深远,是大郎,东京那边来了消息,婆母提起,想给大郎与她娘家的孙侄女定下来。说两人从小也算青梅竹马,正相配。”
说起这个事情,周氏就有些抱怨:“我倒是后悔,没早点给大郎看看。婆母这话,我如何好拒绝?可婆母那心思,难道我不知道?无非就是想亲上加亲。可总也不能矮子里拔将军吧?”
反正她看上不上那那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