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墨九卿一点儿也不蠢,早在很久之前墨经泽提醒他要注意他师门的时候,墨九卿就已经开始安排好他身边的一切了。比如将血杀卫交给苏暮离,是为了让他所有亲近之人,不能利用他身边的下属伤害苏暮离。比如将他名下的所有产业都转给苏暮离,是为了让所有人看清楚他对苏暮离到底重视到了一种什么态度,也是一种警告,如果有人无视这种警告,那么,接下来就只能是兵戎相见了。只是,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是敌人好防备,而亲近之人无法防备的,所以,苏暮离本该最需要墨九卿的时候,他却缺位了。这无疑让墨经泽很是怒而不争,只能摆出师尊该有的威严,一边让苏暮离安心先将身体调养好了,在这里等墨九卿一个月,一边,则立刻动用自己的势力,派人去玄派打探消息。而玄冥,则在墨经泽出去运作的时候,昼夜不分地守在苏暮离的身边。这一日,夜色才刚刚降临,玄冥忽然感觉到苏暮离的屋子里有了一丝异动,而此时,分明应该是苏暮离吃了药正自沉睡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就往内室快步走去,却只看到了一抹黑色的衣角。“外公?”
听到动静的苏暮离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然后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揉眼睛。“等等。”
玄冥却轻轻捉住了苏暮离的手腕,看向了她的脸。她的眼睛里还带着泪水,眼角还有明显被擦过的泪痕,所以,果然刚刚是有人在这里的!“怎么了?”
苏暮离迷茫地看着玄冥,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看,不进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帘,然后抬手揉了揉眼睛:“对不起,我刚刚梦到卿卿的身体不太好,没忍住就……”玄冥见状,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神色。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苏暮离的脑袋,沙哑的声音最大程度地温和了下来:“不用说对不起,真的难过,就哭出来。”
苏暮离呆呆地做了半晌,看着他也不吭声,但是眼泪却无声息地流了下来。她其实很不喜欢这种被迫分开的方式,尤其是在她曾经清楚地感觉到他出事了的时候,让她觉得不安极了。可是她不能哭,也不敢哭,因为墨九卿不在的时候,整个九王府就是要靠她一个人撑着的,只有她足够沉稳和平静,血杀卫才不会慌,一切,似乎跟当初在风栾城的时候相似至极。可是这一次情况是不一样的,苏暮离仍旧很坚强,能够扛起一切,但是,她担心墨九卿。他们从来没有被这样被迫分开过。玄冥被她这样默默无声的眼泪弄得心疼至极,想要抬手将她抱在怀里,却又唯恐自己身上的铁链子弄疼了她,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而苏暮离却已经自己张开了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口处,闷闷地哭了起来。那呜呜呜的哭声,简直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玄冥抬手将她环住,笨拙地抬手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小了,他都没有停下手来。而苏暮离,却已经将满心难过的情绪彻底宣泄了出去。她红着鼻尖抬起了头来,一点儿也没有作为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物,竟然像个小孩子似的哭鼻子了的窘迫感,反而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以前我可从不哭鼻子。”
苏暮离揉了红彤彤的眼睛,看起来像是一只小兔子似的:“大概真的是被卿卿和你们给惯坏了,不过,痛哭一场的感觉真刺激!就像是开闸放水一样,我现在好多了!”
她说着,当真笑了起来。即便是还红着眼睛,说话的声音还有些哽咽,但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却瞬间整个人都亮堂了起来,那笑容,一如既往的耀眼夺目,像是惹人喜爱的小太阳一样。“傻孩子。”
玄冥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话不多,但是,却叫人安心至极。“嗯,我就在外公和师尊面前才是傻孩子。”
苏暮离带着浓浓的鼻音撒娇,然后蹭了蹭他的掌心,眷恋的模样可爱极了。玄冥最喜欢她的,就是她这般活力四射的模样,低低地说了一声乖,然后又转身去拧了帕子给她擦脸,就像是照顾小孩子一样,连手也擦干净了,塞进了被子里,又给她掖了掖被子,整个人都似乎也跟着温软了起来。“外公,等过两天,给我看看舅舅吧。”
苏暮离两手缩在胸前,抓着被子,睁着一双兔子眼看着他,带着鼻音的声音,让她越发像是个小孩儿了。“我之前就问过师尊舅舅的情况,已经琢磨出来了一种办法。本来是打算等到卿卿的事情了了,再来专心救治舅舅,给外公一个惊喜的,没想到中间出了事。不过没关系,我们先救了舅舅,然后一起去找卿卿。”
她伸手轻轻扯住了玄冥的一片衣角,看着他呆愣甚至是呆滞的模样,眼中充满了心疼。“外公,你别怕,我的医术最好了,连师尊都夸我呢!我一定会把舅舅治好的,舅舅最喜欢娘了,所以,他肯定也很喜欢我。等舅舅醒了,我就又多了一个人疼了,外公也会又多一个人孝顺了,多好呀。”
“……真的,能治好?”
玄冥张了好几次嘴,尝试了十几次,才终于发出来了如同生锈机括一样的声音。真的吗?真的能治好吗?他遍寻名医都没能治好的云儿,竟然,竟然是离儿能够治好的吗?大概是幸福来得太突然,玄冥一时间,却反而开始害怕了。“真的呀。”
苏暮离轻轻地笑,露出了嘴角深深的小酒窝来:“等卿卿的这一个月,我们就来治疗舅舅,外公亲眼看着舅舅睁开眼睛,好不好?”
“……好。”
玄冥缓缓地点了点头,看着苏暮离拽着自己衣角的手,忍不住老泪纵横。似乎从上界走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厄运都在彻底远离他。他找到了女儿的骨血,他认了唯二的亲人,见证了她的可爱和美好,而现在,连儿子,都有了希望了……他一直以为,他已经够幸福了,但是每一个新的一天的时候,离儿却总是会告诉他,还会有更幸福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