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大家伙七嘴八舌议论,一时半会像议论不完似的,那可不中。 宋阿爷针对被占了救济粮这事儿,总结陈词。 他敲了敲烟袋锅子: 第一点就是,你们大伙不道,咱福生,为了这事儿,差点真想去见官。 昨个还和我商量说,想招也得要回来粮。那不是小数,半年下来上万斤。 发现大伙又要插嘴,宋阿爷立刻摆手,示意让别打断。 他也明白大伙想说啥,意思是可别冒险,挨板子哪能行,往后遇到这样的事儿必须告诉他们。 “你们啊,眼下那些后怕的话就都是废话了。 说出来就是让你们知道知道,福生为咱大伙真是能豁出命。 从分到这任家村,咱这里有一个算一个,也真是亏欠了福生一家,拖累福生一家跟咱受这个罪。 要不然只凭福生的脑子,甭管分到哪个村,也能过上好日子。”
宋福生听不下去了,“阿爷,说这个干啥,聊正事。”
“你不懂,这就是正事儿。因为可不止拖累你一个,拽着你非跟俺们一起,你娘,你婆娘闺女,你兄弟几个,也都得跟着受罪,俺们大伙可不止亏欠你,所以这话必须说。”
大家立即都看向宋福生的家人,眼里有躲闪,有抱歉,有像是占了大便宜的心虚。 除了宋福生的二嫂心想:可不是,要不然我们就跟着小叔子过好日子了。 其他人,包括马老太,都紧着摆手说没有被拖累,其实心里想得是:快拉倒吧,别整那虚头八脑的,眼下说这个干啥,已经这样了。马老太够耿直,她是直接说了句:一切都是该着,就这命了。 宋阿爷叹口气:“反正,咱大伙必须都记着,往后更得听福生安排,这是最主要的。”
想了想继续道: “其次要嘱咐你们的就是,既然大伙晓得这件事了,福生为么告诉咱? 就是不想让咱当睁眼瞎,别误把坏人当好人。 你们得心里有数,咱能吃上这干饭,得的粮食比救济粮多得多,不是那个里正给的,是小将军给的,咱们要感谢的是小将军,到死也得记得这个贵人,还不了恩也得记着情。 你们更得心里有数,谁是王八蛋,往后,别被这村里的里正几句好话就给忽悠迷糊了。得有防人之心。 但是,都听见里正大儿是侯爷女婿了吧?再恨也别给我出幺蛾子,别见面又瞪又剜又吐吐沫的,咱得罪不起。 别惹祸啊,惹祸还得福生给你们擦屁股去。 心里恨就得了,听没听见?气不过背后骂骂也中。 咱眼下就这些本事,吃饭还犯愁呢,房子也破成这样,这又要入大冬,东西也没置办齐,忙的事太多,不行出其他岔头。既然人家把粮也给咱们了,就那么地吧。”
阿爷说完问宋福生:“这么讲,中不?”
“讲的挺好。”
宋福生又和阿爷耳语了几句,得到阿爷频频点头,这才接过话头对大伙道: “救济粮这事儿先这样,咱们得说正事了。 明日开始,他们会给我们送粮,为了封住咱们的嘴,另外还答应给送些脊瓦。 脊瓦的数量不会太多,不过估摸也够咱这十几户住家房子的脊瓦了。 有了这个,咱们大冬天住的屋子,至少不怕被大风给咱草棚顶掀翻,也不怕漏雪了。 还答应给送些油纸,一种特殊的纸。只有奉天城有卖的,很珍贵,这纸是将来用在挣钱营生上用,明日送到万万小心保管。到时候我怎么安排你们干活,你们就怎么干。 咱们先说蒜黄,阿爷和大伙简单说了吧?”
宋福财第一个问道:“对对对,蒜黄,老三,那么些蒜,种窖里能中?”
宋福生告诉大哥,不是所有的窖都行,必须是地窝子那种窖,有通风眼的行,能搭炕的才行。不是地窝子那种,只能存咱冬储菜用。 “明日,我亲自带着你们种蒜黄。不敢保证挣太多,你们好好干,干两三个月,一家挣个一二两、二三两银应该是没啥大问题的,大伙也能给自个家置办置办棉被棉衣,买一些用的必须品。”
“啥?两三个月就能挣一二两银钱?”
“对。”
“福生,”高屠户说:“你必须得多留些,我们打比方挣二两银,你就给俺们发一两半就中,剩下的都归你。俺们都听说了,蒜黄是你书上看来的珍贵方子。”
王婆子带头说,对对对对,都归福生大外甥。 马老太就觉得,算你这娘们上道。 可宋福生嫌这话题磨叽: “我已经想好,蒜黄就这样,别的我占大头,因为那方子更珍贵。 不过暂时先不提那个,蒜黄种上再说,都别劝我。 你们只要好好干,就是对得起我。 另外,切记,为么和大伙将占救济粮这事讲明白?也是考虑到,地窝子里种蒜黄,和谁也不能说。 要不然漏出去,这是断了大伙的生路啊。一冬天没有进钱道,咱们这些人吃啥喝啥。 当然了,大家的买卖,大伙不能是故意往外说,我是担心你们被套话。”
大伙一听,蹲着开会的都激动的站起身,又是瞪眼睛叮嘱嘴碎的婆娘,不行见到任家村里的人瞎显摆,又是扯孩子骂,敢出去瞎说揍死你。 宋福生摆手: “听我说,咱这个简短的会先开到这,我们没有太多功夫废话。边干活,我会边嘱咐。 我叫到的人,过来听我安排分房子。 虽然炕没搭起来,今晚还得挤在一起,但是得分房子了,因为明日开始,第一批土坯砖干了,给谁家炕搭好,谁家就自己负责烧炕、拾掇屋子。 然后,阿爷叫到的人,是过去领银子。 领之前在幽州城凑的银子,谁当时拿了多少领回去。 这几日出去买粮买菜,你们要是想给自家添啥,就将银子给牛掌柜,让他帮买回。宋富贵?”
“嗳?”
宋福生说,像你这种兜里没银钱的,要是婆娘孩子家里缺些啥,可以去阿爷那领个一两半两的先借用。 “借,我怎么还?”
宋福生心累,去借就得了,等把蒜黄种上的,再给你们开个大会,告诉你们怎么干活还银钱。 “真的?干活还能顶银钱?”
像宋富贵这样的,听的眼睛都直了,这也太好了,能救救急,能借些银钱买些家用,要不然兜里一文也没有。 而宋福生是一想到他之后得开好几个会,尤其是给这些理解能力很差的人开会,他就脑袋疼,怎么讲工分制是个问题。 分房。 郭老大家把边,王婆子家把另一个边。 这两户人家,人口多,壮劳力也相对高壮勇猛。住两边安全性强一些。 像李秀单独带一个孩子,宋福生是特意给她安排一个小偏房。 而且小偏房左手紧挨着宋阿爷家,右手挨的也是年纪相对挺大的一户人家。 本来之前李秀右手边是高屠户家,宋福生想了想,不行,得让李秀这种单身女人,离壮汉们、离高屠户这种黄金单身老汉都远一些。 马老太,宋福生自个的老娘亲哥哥家,宋福生并没有安排紧挨着,而是安排到,正好他自个家和马老太家中间隔了一个五间大草房的距离。 且两家中间夹的五间大草房都已经破遭差不多了,不能住人,惨到就剩几堵墙,前面连窗框也没有,可见从外面一看得多惨。 马老太不解啊,三儿你是不是傻?胖丫是不是就随你了? 宋福生心想,老娘,就这破房子才是宝儿呢,都不用扒,直接扣上那种特殊油纸,这就是一个大棚了。 我守在这头,你和大哥二哥守在那头,以免辣椒种子被别人偷了去。 所以他也没解释,因为要忙的事太多了,一回来宋福生就得不停说说说,告诉这个要怎么办,那个要怎么安排。不把话说透,大伙听不明白,不安排到头上,大伙懵。 马老太生气,以为三儿跟她彻底生份了。 为了钱家,不和她当一家人住在一起。 为了钱家,又? 马老太的眼睛忽然盯住钱米寿的鹿皮小靴子。 钱米寿来回跑的身影一顿,敏锐的感觉到马老太眼神不善。 宋茯苓也在第一时间发现她奶挑刺,趁着大家又是议论用银子要买啥,又是互相指着破房子告知,往后这个是谁家,那个是谁家,得需要多久能把房子修好,一把给她奶拽到了房后。 “奶,你看,这是啥?”
马老太心一噗通,来回观察别让人瞧见,一把扯过半吊钱掖裤腰处:“蘑菇卖啦?咋没听你爹说呢?”
“咱们要添置的东西太多,天天都得往外花钱,添置个差不离,会告知大伙总账,估摸我爹下一次开会就会说了。挣了多少,花了多少。”
“那到底卖了多少银钱啊?”
马老太急急地问。 宋茯苓不想撒谎,直接又拿出一块东西说下一话题:“奶,你看这又是啥?”
这回马老太差点没被吓抽,却反应极快一把扯过金块子,在宋茯苓没反应过来前,咧开嘴用力地咬了一口。 宋茯苓跟着牙一疼:“奶奶奶,快,快撒嘴。”
马老太呼吸都急促了,激动得差点眼皮一翻抽过去:“卖蘑菇得的?那蘑菇能值这么大个金圆饼?怎么可能?”
“对呀,奶,怎么可能。”
“恩?”
马老太一愣,啥意思啊。 “意思是,这是米寿的呀。奶,你以为米寿,是在吃我爹的喝我爹的?您错啦,我们是在占米寿便宜呢。我外祖父给米寿的,不信你问四壮去。”
“这,这?”
马老太打小也没见过金子,冷不丁见到这么大一块,脑中不停转悠着,米寿的,米寿的就是她三儿的,“这圆饼子得值好几百两银子吧。”
宋茯苓:“啊。”
宋茯苓想了想,又押了一记,打破她不爱撒谎的习惯: “奶,米寿还带来了咱这里没有的菜籽,外国才有的菜籽。 外国知道不?就是飘洋过海也得走上好些年的地方,那种地方的菜籽。 也就是说,咱这里,嘉佑王朝,只咱一家才有的菜籽,那就是我爹说的他要占大头的营生。 你晓得那意味着什么吗?独一份。”
马老太心跳的厉害,整个人直懵,声音飘渺地问:“也是你外祖父给的?他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啊,这得是多大的机缘。”
“奶,我就问你,这金子和菜籽加一起,我爹养米寿不应该吗? 您想想,我爹用菜籽种出金贵物,他拿的挣大头,他挣了银钱,能亏待我大伯二伯吗? 我爹对咱自家人,也总会比对大伙强很多吧? 说白了,就等于咱宋家人跟着借了钱家多大的光。 您啊,往后真得对米寿好。日子过的越好,越得对米寿好,我说的对不对?”
宋茯苓都将金圆饼又扔空间里且离开了,被叫去滤水去了,马老太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