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这句话,眼下就是所有女人们的心声。 妇女们:钱氏,你竟然要睡觉睡到晌午才起。 闺女们:胖丫,你往后能睡觉睡到晌午了。 钱佩英、宋茯苓:啥时候睡到晌午了?今早凌晨三点多就起来洗床单、擦炕席、擦门框窗框、收拾消毒屋子,你们刚才来这开会时,一走一路过没看到挂外面的被罩吗?冻得邦邦硬,有几个他家这么勤快的。 朱氏是最受不了的那个。 本来之前挺高兴的,小叔子这番话给她说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嫉妒在啃噬她。 所以她在下面,有些没控制住情绪,很是突兀地直接问到宋福生的头上:“往后,那娘俩就啥也不干啦?一文钱也不挣啦?就那么干呆着?”
宋福生微皱了下眉,心想: 我不在乎就行,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算哪根葱? 甚至这事跟大伙都没有关系,就是不说一声,怕被误会,不得不通知你们。 我们干呆着怎的,我们没挣那份钱,我们凭啥干活?说的不明白吗? 宋福生没看他二嫂,而是冲大伙像闲唠嗑似的笑呵呵说: 钱氏一大早上,就起来洗被罩拾掇屋子,就没见过比她还勤快的婆娘。刚嘴上说,想让她睡到晌午,可她就不是那样的人。 看着吧,他那个婆娘闲不住,让她歇着都不会,估摸在屋里也是起早绣花绣草,绣荷包拿出去卖贴补家用,她那人就是那样。 宋福生说到这,想了想又补了句:“备不住她挣得比工分还多,我得看着她,要不然她没日没夜的操持家。”
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大。 但是大伙听懂了。 结合钱佩英平日里的表现,发现钱氏真不是偷懒的人。 合着是福生,非不让妻女挣工分的? 另外这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妻女不参与共同劳动,不参与挣工分钱,但不代表人家在闲着,可别讲这种闲话。 只是没必要挣这份辛苦钱。 人家钱氏啊,有可能是把空出来的时间,用来带着闺女,绣荷包,挣得不比工分少。 就打比方是绣荷包向外卖,针线布头,不走公账,福生一家自个掏钱买。卖赔了和大伙没关系,当然了,就算卖一百两银钱,自然也和大伙没关系,谁也分不着人家的那份钱。 即便宋福生说了这番话,大伙也自认听懂了,钱氏指定是大家小姐要绣荷包了,绣的荷包钱或许比挣这份辛苦的工分钱还会多,那马老太心里也不舒服。 马老太认为,三儿媳,绣啥荷包不能起早贪黑绣,总之,你搁家呆着,大伙都在外面干活,你就是太享福,不中。 三儿媳,你完全可以白日里挣工分,这是一份钱吧,然后既然你有能耐,你再起早贪黑绣荷包,你再挣一份钱,而且这份钱还不用和大伙分,多好啊?到时两份一起挣,三儿一家的日子得多红火。 马老太嘴都张开了,没想到钱佩英比她先开口了。 钱佩英冲讲台上的宋福生说:“她爹,我跟你商量多少回了,你怎就不听我的。我要挣工分,和大伙一起干活,我和闺女挣点是点呗。”
“闭嘴,哪有你说话的份,挣什么工分挣工分,说破天都不行,我说话不好使啊!”
宋阿爷紧忙劝架,劝别吵吵啊福生,又态度极好对钱佩英道:“钱氏啊,听福生的,哪有女人家作主的。”
“可阿爷,我这不是想着,能干的时候就多给家里挣些,你看哪有他这样的,一言堂,一点也不听我的。”
宋福生又呵斥钱佩英道:“你找阿爷也没用,我说你不准挣就不准挣。你看看今早上,凌晨就起来和闺女干活,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朱氏:“……” 广大妇女同胞们:“……” 马老太皱眉,感觉哪里不对。 这怎么三儿媳非要干活,儿子死活不同意呢,哪有这样的:“那个,三儿呀?”
“娘,对了,我昨个回来太晚又搬家,今早就开会,一直也没和你商量过。娘啊,你也别挣那工分了,俺们哥几个还养活不了你?一家每日出几个工分,就够娘花的了,啊?别挣了,听我的。”
朱氏的心都提起来了,尤其是听到她男人宋福喜也响应道:“对,娘,我挣八公分呐,大哥家,大哥和大郎加一起也挣不少。”
宋金宝:“奶奶,我还挣一工分呐。”
其他老太太怕刺激到自己儿子,脸上羡慕的不是很明显,但是心里是真真的羡慕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马老太弄得不知所措。 啥玩意啊,说着说着就不让她挣工分了,工分是银钱晓得不?她才多大岁数,她还能干着呢,凭么不挣钱。 马老太很怕三儿子犟起来管到她头上,她三儿可是有能力一句话就断了她来钱路的,也似乎在这一瞬尝到了钱佩英的苦楚,想干,不让干,这算咋回事。 紧忙摆手:“你管好你自家得了,不让你婆娘挣工分也就算了,你还管到我头上了。”
不知是谁带的头,有几个人笑出了声。 笑得马老太都憋不住笑了,让三儿给吓坏了。 宋阿爷也笑呵呵接过话头。 他说,不止是这点,往后你们大伙谁家多挣了银钱,想改善生活,就拿自个的钱买肉去呗,没人管你们那事儿。 你们过来打个饭,打个菜汤,打完回自个家再炒个肉菜吃,这都没人管,反正是吃你自家的,花自家的银钱,对不?大伙也分不着你的肉。 说到这,老爷子忽然想起宋福生买的牛了,他没和宋福生商量,临时说道: “福生买了头奶牛,大伙也见着了,我提醒你们,那是花他自个的银钱买的,那奶牛挤出的奶也是归福生家的。咱大伙要是谁家小娃子想喝奶,别手心向上,以为那是公家的就伸手讨要,没那道理,得花银钱。”
宋福生说:得得得,挤个奶,想喝就喝吧? 宋阿爷瞪眼睛,什么玩意啊就喝,不中。 大伙也说,是,不中。 高屠户带头冲大伙刨析道:“这不是花公家钱买的,咱大家吧,往后真得一码是一码,开头咱就立规矩,立下了,咱们往后就守着,这样才能不起口角还抱团,不伤感情。不能总看面子,又是亲戚啥的,总抹不开脸啥的,真得说到哪算哪。”
宋阿爷很是赞同。 他说就是这个意思。 这里面,谁不沾亲带故?谁和谁感情不好?但不能感情在就没规矩。 就打比方牛奶,你家寻思,当三叔的,一碗奶能几个钱,就给娃喝呗,那个寻思,当三舅的,是不是? 哪有那样的,帮你们养孩子得了呗。眼下是一口奶,往后是他三叔不差供娃子一口饭,他三叔家做肉了,不差娃子一口肉。 这么些孩子呢,他三叔家日子还过不过了?不是那么回事儿。必须立起规矩。 给宋福生说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主要是牛奶,确实天天挤,早一顿晚一顿,一顿就能挤出好几十斤,他买奶牛就是为孩子喝奶方便,都懒得出去卖,一碗卖不了几个钱,古人有的喝不惯那味儿。而他闺女和米寿又能喝多少,剩下也就剩下了,喝去呗。 但是非得要给钱。 宋阿爷说,他就作主了,早一碗奶,晚一碗奶,一个孩子一个月二十文钱,你要是订,就麻溜交钱。 宋福生赶紧拦住,“就十文吧,别二十文。我希望吧,都给娃子订,越早喝越好。你们可能不懂,书上有写,小娃子喝这个,长的高,身体好。我少收些,一家就能多给一个娃子订了,我当三叔三舅的,也尽尽心意。”
不给大家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的时间,宋福生提醒宋阿爷,尽快说下一话题吧,辣椒基地还有蒜黄一堆活呢。 啊,对。 宋阿爷就将蒜黄怎么分成,大家都按工分算钱,辣椒,福生一家占七成,咱大伙占剩三成的事说了。 或许是早就晓得了,除了马老太由衷认为:她三儿现在不是很聪明外,大伙都没异议。 尤其是高屠户又跳出来了,他说劳力算个屁,值钱不?现在就人不值钱。咱们有么?福生摊上咱们,跟咱大伙在一堆过日子,是负重前行,要不然人家,自个挣十成十好不好? 引得大伙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娃他三叔理应拿二十工分。 连妇女们也觉得,确实如此,真挺吃亏的。要是她家爷们有这本事,她能不能让献出方子都不一定,更不用说教会了。 所以在这个话题上,宋福生的大伯娘比谁都叫屈的欢,不停说她家三侄子太仁义。就好像老宋家的钱,要不是宋福生太仁义,她会比眼下挣工分得的多。 搞得马老太都没有发挥的余地。 而且大伙太积极实诚的感谢了,还说其他的干啥,还能让大伙跪地上磕个响头是咋。 最后一步,是让大伙热血沸腾的分银钱。 甭管分多分少,终于见到回头钱了。 大伙自动自发的消音,一个个兴奋的直搓手,连小娃子们都知道,要开工资啦。 宋阿爷眯着眼,对着他的破本子一样一样的告诉。 卖松子卖蘑菇的钱,去掉逃难路上的花销,去掉六两的风寒药钱,最后得了203两银钱。 老爷子的帐很细,逃荒路上买了多少个干粮的钱,都记得清清楚楚。 然后他开始一一念,从落脚后,到此时此刻,花的银钱。 十五两,打井钱; 分两次买粗粮的钱,共花了五十两银; 分两次买盐的钱,前后加一起,粗盐买了三百斤,细盐80斤,共花了23两银钱。 买菜,有大头菜、萝卜、白菜、倭瓜、大葱。 大蒜钱,五文一斤,买了两千斤的大蒜,确实没都种下,但是剩的那些,咱自个也得吃啊。 老爷子说到这,抬抬眼皮:“说句不好听的,过年想吃顿饺子蘸蒜酱,咱这些人就得一次拍至少十头大蒜,十头就小二斤了。”
瞧瞧,帐算得多细。 然后是买锁头钱,给宋福喜添的木工家伙什钱,窗纸钱,咱这些人用的煤油灯钱,回收大瓮坛子还有买大酱钱。 这几趟出去,采购的,包括之前卖松子时,大伙练摊到了童谣镇的垫饥干粮钱。 最后,老爷子说,还有咱们买的芝麻油钱,芝麻油没买多少啊,都挺不到下月,也没敢买酱油醋啊。 反正最后的帐是,203银两,减去花出去得112两6钱,剩90两四钱。 宋福生说,“剩的这九十两,留出了10多两的公共基础设施费。”
宋阿爷附和:“对头,待会儿还得买四口大锅去,就不剩啥了,挺紧吧呐。”
那剩的也多啊。 大伙心里火热的不行不行的。 马老太一把揪住宋茯苓的手:“快给奶算算,奶家能得多少银钱。”
胖丫眼睛落在她奶头发上,回话道:“不是按工分算吗?算不了准确的,他们还给抹掉零头充公。不过那也不少,奶,我觉得你家最少能得四两吧。”
“四四,四两?”
“对啊。”
嗳呦,马老太忽然间觉得小孙女长得跟朵花似的。 她攒了多少年啊,才攒了四两银,转头打了些松子,竟得银四两多。 可是在宋茯苓看来吧,她奶家真属于挣得不多的,因为能挣银的就她二伯、8工分,大伯,六工分,剩下的,大丫二丫、二郎,包括她奶,平均值才2分多,这次算钱还没算上她奶当监事员的钱。 这要都是壮劳力,不,哪怕都像大郎哥似的挣五分,那分银这次就得分六两左右了。 你再看她家,才几口人啊,加一起就快和奶家持平了,米寿还不挣银钱呢,她还是废物点心一个,按工分算只挣不到三钱银。 谁家挣得多,宋太爷家,他家中间档拿6分的壮劳力特别多,5分的半大小子也多。当然了,人口多,摊到各人头上,给每个人做棉被棉衣也会花得多。 还有高屠户家,都是男的,高屠户7分,高铁头的大哥6分,高铁头和弟弟都是五分,嫂子四分,一家子男人,基本上一人能平均得半两银还带拐弯,她奶家俩成员不敌人家一个。 以及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宋富贵家,他家除了小蔫巴,剩下全是中间档。 宋富贵激动的眼睛都红了,上去领银钱的时候,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他从来就没挣过这些银钱:“福生兄弟,福生兄弟我?我该咋感激你呢。”
“你是不是没沐发?”
宋富贵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咧嘴笑,“今儿就托人买皂角去。”
还直接大方的留下了20文钱,给了宋福生。 说他要订两个月的牛奶,给老儿子小蔫巴喝,赶明再好好干,宋福生指东,他绝不往西,争取让全家都喝上,一定要只喝奶就喝50文铜板的。 宋福生心话:你先别做梦喝奶了,赶紧去给买棉被棉衣吧。 会议圆满结束。 就等着蒜黄卖了,再挣一笔银钱领工资呢。 大伙三五一串的从会议室出来,脸都激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