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马老太下不了决心,是小孙女一句话,对她来讲太难了,难在兜里没银钱啊。 一文钱憋倒英雄汉。 她那点老本钱,早就花光了。 最近几日虽说挣了不少,但是买鸡蛋就买了一两多银子的,又添了一百个蒸笼,38文一个蒸笼,一百个是多少钱,要了命。 而且要是扩大,真雇人,一雇就雇好几个,看这样还得大量订蒸笼。 就这,还都算小钱,青砖多少钱?一文钱两块青砖,上回买那些,花了快2两银钱,才搭了6个烤炉子。 得买青砖吧? 对了,去哪买青砖啊? 铁板子,调大火小火的铁板子也得买,一百文一个铁板子。打铁的怎不把心肠黑死算了。 最最大头的是,一头奶牛顶不住,三儿都已经收了十几个娃子的奶钱了,总不能给人家断了吧。 再说,就是断了也没用,一旦要向四个县里推蛋糕卖,从娃子们嘴里省出的十几斤奶,解决不了么。 还有人手,做蛋糕的人手,向外推蛋糕的人手。 就算她老太太玩了命的推出去卖,她一日里最多往返两个县,所以推蛋糕的人手也得琢磨。 总之,难题很多,从大到小都有。 “富贵?”
马老太忽然开口叫道。 “嗳?婶子,你怎么在这站着,多冷啊,走,进俺家屋。”
宋富贵很纳闷,大晚上的,婶子怎的站这。 “我问你,你今儿去葭县啦?那头么样。”
宋富贵高兴极了,他说看起来自然是没童谣镇红火,但是葭县是大县,人口也很是多。卖蒜黄到了酒楼,也没怎的废话。人家掌柜的很是识货。 而且婶子,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掌柜的还问,要是有大户采买,咱们供不供得上呢。”
宋富贵没等马老太说话,又继续感慨道: 不出去就觉得,外面都和咱是一样的穷苦人,但出去了就发现,甭管到啥时候,哪里都有有钱人。 你说那有钱人,怎的就那么多呢,真是怪了哈,家里是有很多田地吧一个个的。俺们到的时候,酒楼里好些个间都坐满了。 有钱人都不搁家吃饭的,也不干活,咱都猜不着人家的进钱道。 “嗳?婶子,你说他们?”
宋富贵愣愣地挠了挠头,婶子怎的没听他说完话就扭身走了。 宋福生听说老娘找他,还非得让他立刻回去,有些闹不清怎么回事:“娘,有事?”
钱佩英也有些意外,婆婆也是特意去辣椒房给她喊回来的。 “你们俩,借我三十两银钱。”
宋福生、钱佩英:“……” “你俩有没有?给句痛快话。”
“等一下,娘。你和胖丫,你俩是要将蛋糕这事做大?”
宋福生试探问道。 马老太坐在炕边点头,点完头,怕宋福生怪罪小孙女,急忙道: “这事是我定的,和胖丫无关。我就是想借银钱。你俩放心,我指定还,用不了多少日。但万一,我要是还不上,就先把话放这,我死那天,不用给我掏棺材板钱,一文钱都不用你们这房掏,钱氏你放心。”
钱佩英心想:和她有啥关系,说这话,好像她会拦着不让借似的。再说她放心着呢,主要是蛋糕那事里有她闺女。 宋福生也笑:“娘,你看,要干大买卖了,你这怎的还扯棺材板上去了,我们有。媳妇,那什么,我去给娘取钱。”
“你等会儿,”马老太叫住他:“给我十两周转银钱就中,你留二十两。你几日后再送蒜黄?”
“三日后。”
“你辛苦些,到时带着大郎他们,用那二十两去给我买头牛,也多买些你那种好下奶的饲料。”
马老太心想,她老牛都敢欠钱置办了,还差鞍子钱啦?真有意思。 下定决心后,就没有啥她不敢干的了。 老太太将十两银钱拿走后,她就敲蛋糕房门,喊宋茯苓,“胖丫,走,跟奶走。”
干啥去? 你瞅瞅,奶才管你爹借的银子,新鲜的,搁手里还没捂热乎呢。 开会,组织人手。 马老太家,开启了第一次家庭会议。 列席会议的有:全体都有。 包括宋福生和钱佩英,也包括田喜发和宋银凤一家。 宋福喜在心里纳闷:老娘又在折腾么,好不容易工分那头歇息了,又不让他睡觉,这一天天的,都快要给他累散架子了。 此时,马老太盘腿坐在炕上,张嘴第一句话就是:“老大媳妇,大闺女,大丫二丫,桃花,跪下。”
只看,唰唰唰,真就在冰凉的地上,连挣扎也没挣扎,当即跪一排。 给宋茯苓都吓一跳,赶紧从炕沿上跳下来躲开。 马老太说,“等俺把砖买回来,炉子造完,你们几个就不要挣工分了。”
跪地上的几个人,眼神不自禁飘向宋福生。 宋福生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胖丫会教你们做蛋糕。晓得那手艺有多难得不?晓得那手艺能让你们往后吃喝不愁吗?晓得教了你们会……” 马老太有些说不下去了,只能默默地劝自己:没事,这些人都翻不出她的手掌心,不会将手艺外传。 一个个的,她会时常观察,要是胆敢有变心大的,比如大丫二丫,到时候她都不会让她们外嫁。 再说了,小孙女说的对,小孙女又研究出生辰蛋糕了,没事,那个更厉害。就算万一传出去了,也干不过她们祖孙俩。 “你们要是都不晓得这事有多难得,我就告诉告诉你们细账。你们做成一锅蛋糕,会给你们提8文钱,你们又不是二傻子也不是笨蛋,一日下来,一人至少能做十锅吧。一人一日80文钱,一个足月下来,你们至少一人挣二两半银钱。”
“娘,”朱氏噗通跪地,跪在二丫身边,反应极快,脸通红仰头激动道:“娘,那为么不带我。”
马老太翻个白眼“你给我滚起来。”
“娘,娘?我不起来。”
这是头一回让朱氏麻溜起来,但朱氏还想跪着,发自肺腑地想跪着。 宋福喜先是踢了媳妇屁股一脚,给朱氏踢得一歪,接着又瞪眼睛,朱氏这才不情不愿地起来。 马老太膈应朱氏打乱了她的训话节奏,狠狠地剜了一眼后,这才说:桃花、大丫、二丫,你们仨,赶明嫁人,要是胆敢心大,将胖丫教给你们的安家立命本事外传,你们从此,再无娘家。 而且别以为她说话是闹着玩,待会儿都把手指头划出血,给她按手印,当爹娘的也必须跟着按。 说着话,老太太就将一直放在身后的大菜刀拿了出来。 “奶,”宋茯苓脸通红,两手比划着,支支吾吾。真不至于,这是要干么呀。 干么? 要将一切不稳定因素扼杀到摇篮之中。 “大儿媳,我不知你将来能不能寻到你娘家人,我也知你惦记,但丑话说在前,一旦要是寻着,你要是敢外露一句蛋糕做法,俺就让老大休了你。宋家不要这样的儿媳。三儿,一会儿你把这条写上。”
宋福生也尴尬了下。写大哥休大嫂条例? “银凤。”
“娘。”
“你最近几日还得和我送货。”
“好。”
“但是等炉子建好,你也跟着胖丫学,之后就不用你送货了。不过,你要是敢?”
“娘,俺不会,俺以俺自个的寿命发誓。”
宋银凤一个头磕下。她不想从娘亲的嘴里听到,你往后再没有娘家这句话。哪怕是假如,她也不想听。 且还拽了下女儿,眼里带着泪说道:“桃花,娘也要你发誓。别以为你姥说这话狠,你姥让咱娘俩学蛋糕,是想让咱家盖房子,过的不比别人差,你姥是在疼你。”
“姥,俺也不会,俺和俺娘都知道你的好,领这情,也谢谢胖丫妹妹了。”
桃花立即一个响头磕在地。 田喜发也上前一步,“娘。”
这声娘,满是感激,又扭头看宋福生。 宋福生拍了下姐夫肩膀,笑着摇头,意思是没事,就教个蛋糕算啥大事。一家人,不用那样。 马老太被这一幕整的,彻底打乱了装狠的节奏。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桃花、以及大丫和二丫,道出她曾经教宋茯苓的那些话。 什么往后你们啊,哪怕挣银钱给婆家,也不要将手艺外露。多挣些钱。 并且大丫二丫,奶只让你交一半钱给家,剩下的,你们能多干就多得,自个留着置办嫁妆,做些体己用。也像胖丫似的,有点好吃好穿,奶说到做到。 大儿媳,你也是,交家一半就中。 老太太还问大儿媳何氏说,你不是惦记你娘家吗?谁能没有娘家?谁不是亲娘老子养大的? 如果老天有眼,心善一把,真的让你往后还能见到亲娘兄弟,你就将攒的那半钱,全给了娘家,老太太我不会多说一句。或者,大儿媳,你多多挣了银钱,可以花银钱回头去找人寻寻他们,是不是? “娘。”
何氏忽然哭了起来,也一个响头磕地,“谢谢娘,谢谢娘。”
大哥宋福财听到媳妇哭,脸上带着喜色,可是眼睛却通红。这是他媳妇的心病,他一直都晓得。其实他也惦记丈人一家。他的丈人和二弟朱氏娘家不一样。 朱氏和娘家常年不来往。 但他丈人家,老何家,往年是打个鱼都惦记给媳妇送几条,待他也不薄。 人手的问题,暂时添的这几个人,就在宋家第一次家庭会议中确定了。 第二日,马老太和宋银凤出发,她们这回再送完23锅蛋糕后,没再着急回家。 娘俩来到了集市。 只看这娘俩从手推车上拿下个大牌子,上面写着:高价回收青砖。 这是宋茯苓给出的主意。 宋茯苓说,奶,买不着青砖不算事。您老就记住孙女两句至理名言: 一,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那都不是大问题。 二:要勇于发动群众。 你喊哪里大减价,群众们能呼啦啦来一片。 同理,你喊哪里高价回收,群众们也一定能呼啦啦来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