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寿肿着眼睛,在钱佩英怀里欢呼道:“快,姑母,我的棉裤呢。”
对于米寿来讲,小将军哥哥来家,简直是惊喜死了,比过年还高兴。 这回,他要像哥哥在国公府招待他一样,也要好好地招待哥哥。快些穿好衣裳,穿上鞋,他得去迎迎。 可这事,在宋茯苓眼中,小将军哥哥来家,却相等于鬼子就要进村了一样,比狼来了还突然,必须进入一级警戒。 宋茯苓冲钱佩英,眨了眨大眼睛。 恩? 钱佩英愣了几秒,随后在女儿的眼神示意下,瞟了眼屋里也反应了过来。 一手抄起米寿,一只胳膊下面夹着米寿的棉袄棉裤就朝外走:“姑母带你去四壮那屋穿衣裳,让你姐也赶紧地穿衣裳。”
钱佩英才掀起门帘子去西屋,宋茯苓就立即满炕爬了起来。 将“违制”的东西,通通扔进空间里。 什么她的毛巾水壶,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带着扩大镜的笔,窗台上摆的世界历史百科全书(民族宗教卷),以及穿越前没看完的小说二号首长,通通往空间里扔。 包括她家一直当窗帘的防潮垫,也一把扯落,扔了进去。 也多亏宋茯苓的金手指是向里面放东西。要是换成她爹,她得现出去喊。 叠被。“嗳呦我的天,”宋茯苓差点踩到自个的头发上,一手揉头皮,一手翻枕头下面的头绳,几下就给长发盘成了最利索的丸子头。 你说这发型,不符合这个朝代十几岁女孩的形象? 快拉倒吧,都什么时候了,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宋茯苓将被褥叠好,穿鞋下炕。穿鞋的时候,一秒钟掰八瓣花,将自个的衣服扣系上。 又慌慌张张跑到灶房,拾掇出几个“韩式饭碗”以及四双不符合“规制”的筷子抱回屋,转头就放进空间里,还有茶杯、茶壶等等。 也就是说,别人家里来了客,会将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用。 到了宋茯苓这,是将家里的好东西通通藏起来,就怕陆畔注意到她家的特别。 一顿划拉,四处检查,最后眼睛锁定在尿桶上,就是那个5L的农夫山泉矿泉水瓶改装的尿桶,宋茯苓一咬牙,也给送空间里去了。 “小将军哥哥。”
小小的人,从在家里就飞奔,结果差点刚出了家门就滑倒,打了个趔趄,来回晃了晃小身板,又单脚站住了。 陆畔本来已经上前迎出几步,以为孩子会摔,没想到又站住了。 他站在原地,等着那个小人,向他跑来。 “哥哥。”
钱米寿边跑边张开了胳膊。 陆畔也在米寿跑到近前时,张开双臂,一把将米寿抱了起,且贴心的用外披衣摆,裹住没带帽子的小人。 钱佩英在后面也赶了过来,面对陆畔,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因为她没有古代记忆,不懂古代人寒暄时要怎么说话,就有些越不知不懂,越不敢轻易瞎说,很怕让人听出来,很是束手束脚。 要是她能出门,多接触一些场面人,慢慢学其实也没问题,可她一直在家干活,天天不是猫在辣椒基地伺候辣椒,就是做衣裳做饭。 本来她挺开朗的,愣是活生生给整压抑了,生活里,跟大伙台词都少。 “这不和规矩吧?”
酝酿了好几秒,钱佩英才憋出这么句客套话。 她甚至都不习惯像大伙似的,一口一句恭敬地管陆畔叫将军。 因为?唉,你说这位小伙子,也就十七八岁,在她眼里其实就是个孩子,叫将军怎么就那么别扭。 叫陆公子啊?快拉倒吧,比叫将军还别扭。 倒是陆畔,极其从容的对钱佩英微点下了头,算是打招呼,才抱着米寿回答道:“无妨。”
这样的陆畔,连钱佩英都觉得,忽然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起码,和以前那几次照面不一样。 上次进城,给米寿唤到国公府那次,小将军坐在马上看她时,还不是这样的表情呢。还是一副?恩,有些高高在上。 这次,说句不恰当的,瞧上去越来越不像将军。 真的像是一个认识的人,来这里做客似的。 宋茯苓此时是打心眼里感谢她弟弟啊,米寿给陆畔绊住了腿脚,她就能得空刷个牙洗个脸。 其实宋茯苓不晓得的是,她该感谢的不是米寿,而是宋阿爷。 要依着她弟,小将军早就该被领家去了,米寿都得让哥哥上炕暖暖脚。 是宋阿爷,此时瞧上去智商好像没比米寿强多少,像个非要四处显摆的孩子,非要领着小将军先参观参观。 心想:既然小将军不想在会议室里坐着了,那他就不客气了。 各家娃子也都没起来,得容他们收拾收拾。人是衣裳马是鞍,一看长相二看穿,起码得让家里那些娃子穿上衣服,别光屁股冲人,也能让家里这些小子们将带血的衣裳换了去,然后才能让小将军进各家屋不是? 所以,宋阿爷决定,索性就让小将军先好好瞅瞅,咱每日冲到劳动第一线的活计。 咱们就是干活人,没啥新鲜可给将军看的,那就看看咱用双手种的、攒的,盖的。 “将军,你瞅瞅,这都是俺们攒的大石头。 从山脚那里,用爬犁一车车拽来,等赶明一开春,俺们就能盖院子。 不像眼下,来几头狼,就能给俺们篱笆撞翻,得亏福生让挖沟了,要不然就这木头篱笆,不中用的很。”
陆畔抱着米寿,目光没落在攒一堆的大石头上,倒是仔细地看向沟里。 虽看不太真亮,扑簌簌的雪不停下,但是也能瞧出,里面有这伙人自制的木尖,密密麻麻,应该很多,有的上面沾着血。 陆畔问:“这个就是昨夜狼群留下的?”
没等他说完,宋阿爷就说,不是,这是上回野猪留下的。 陆畔怀里的米寿:“对,哥哥,我们还打过野猪,”说完这么一句,就皱着小眉头探身问宋阿爷:“太爷爷,煮饭了没有?给哥哥煮些肉食。”
宋阿爷笑呵呵点头。 你姑父就去张罗那事去了。 今儿,他们这伙人哪怕啥也不干,也必须要让小将军在咱这吃顿饭。 倒是陆畔听完后:“……”这伙人,竟然还打过野猪。 一路走,大伙谁逮谁见到陆畔,不敢上前乱说话,却一个个都是打心眼里在笑。 下了地窝子。 宋福生的大伯,听到动静,急忙燃火,点好了火把。 在陆畔才下了地窝子时,就弯腰跟在后面,举着两根火把给照亮。 宋阿爷指给陆畔看: “将军,这就是俺们种的蒜黄。 种了四个地窝子。 都是福生带着俺们干的。 今年先这样。 等过了年开春的,将军你要是还能路过俺们这里,再过来瞅瞅,最起码,俺们能挖出个二三十个地窝子。 明年冬日要是二三十个地窝子一起的话,能挣不少钱呢,卖60文呢。”
小米寿搂着陆畔的脖子也跟着补充道:“哥哥,这里平日是不能点火把的,连我都练出来了摸黑就能走直线。”
“走直线?”
钱米寿瞪大眼:“对啊,在这里,走歪啦,会踩苗啊。”
好吧,关于种地,陆畔实在是不太懂,不过他懂得:开春挖那么多地窝子,要注意间距。 别塌了。 从不对外人开放的宝贝辣椒基地,恨不得谁都别知道他们是怎么种辣椒的,那面放哨,这面就用棉被捂起来,今日,却迎进了贵客。 并且,还是大伙由衷地希望,小将军,你就进去瞅一瞅呗。 可见大伙对陆畔的心,就和大棚里的辣椒一样:火辣辣的心哪,火辣辣的情,火辣辣的小辣椒它透着芯里红。 宋阿爷笑着指向一排排辣椒秧子道:“它叫小辣椒,将军,你瞅瞅,长的稀罕人不?”
牛掌柜在烧火墙,宋福生正在摘辣椒。 看到阿爷给人家陆公子,竟然领到这里来了,宋福生笑着站起身:“阿爷,你看,你给将军领这作甚,快让屋里歇着。”
又手速极快的急忙扯掉几个辣椒后,端着盆,这才望着陆畔抱歉道:“实属招待不周。今儿,将军,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饭已经张罗差不多了,万望留下用个便饭。”
陆畔看了眼不认识的小辣椒,并没多问,点了下头。 这头一点下,宋福生急忙一手端着辣椒盆出了地拢沟,一手引着陆畔跟他出来,让跟着去他家。 这一早上,自从陆畔来,可给宋福生忙坏了。 忙到没时间相陪。 给他媳妇都派去做饭了。 钱佩英是螺丝钉,哪里需要拧哪里。 因为得安排大伙酸菜馅饺子包起来,血肠给他准备出来,一会儿他要过油炸,炸完蘸蒜酱吃。 切胡萝卜丝、切萝卜丝,剁肉馅,待会儿再炸个丸子。 炒个蒜黄鸡蛋,醋溜白菜。 红枣去核,南瓜切块,泡好百合,摆一盘。 几个菜啦? 再做个锅塌尖椒,做个糖醋虎皮尖椒,再做个他拿手好菜,尖椒酿肉,给肉沫都塞进辣椒里面,用油煎。 最后俩大菜是:红扒野猪蹄膀,红袍野猪肉。十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