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衙役宣告完就让散了。 不准聚堆讨论。 桥上。 宋茯苓追上宋阿爷:“太爷爷,到家就去算算粮食,看看咱大伙还剩下多少粮,能顶多少时日,算细一些。”
“恩?啊。”
过一会儿,老爷子才算反应过来,可见之前已经有些懵了,回眸问道:“胖丫,是你爹让的啊?刚才嘱咐的?”
“啊,对,我爹让的。”
宋茯苓急跑两步,又一把扶住脚底打拌的马老太,和她娘对视一眼。 她爹哪有空嘱咐这些。 只是她觉得大伙已经慌了,给找些活干。 甭管出现任何问题,先核算粮食够不够吃,总是第一重要的。 而她爹估计正和衙役在套关系,为多套出些话来。 宋茯苓猜的没错。 衙役的恶劣态度,能吓走村民们,能轰走她们大伙,但是有仨人是敢往前凑的。 一个是任族长。 任尤金作为任家村的里正和族长,上前请几位衙役到家喝口水的话是敢说的。 要是能去他家喝水,他就能趁机多打听几句。 可惜,几名衙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去不了,还有好几个村要走。 一个是宋福生,他也敢往前凑。 因为他和童谣镇的捕头齐鸣熟识。 想利用齐鸣的关系,多打听一二。 可惜,齐鸣手下的几名衙役,明知道宋福生和他们头熟悉,甚至有的都听说过,任家村的宋福生和陆将军有点关系。陆将军是谁,那是天大的面子,但是那也回话滴水不漏。 还是用通知大伙的那套,只不过比刚才告诉的更细致罢了: “到正月十六前,任何人都不准入城和随意出城。 如存在极其特殊的情况,要出示村里正,以及村里十户以上的联名具保书,少一样不可。 有了这个,那也不代表你就能进城了,是到了城门口,守城官兵不会抓你。 至于能不能放你进去,要由守城官决定。”
第三个敢上前问的,就是回家过年的任子苼。 也正因为任子苼上前问了,宋福生就没再废话,他寻思在旁边借光听几耳朵。 可惜,衙役直接拱手管任子苼叫道:“大人,您身上是否带着官印?”
任子苼也一脸糊涂着:“家来过年,官印怎会随身?早已封存。”
“回大人,那就没办法了,您也需要里正以及十户以上的具保书才可回城。”
任子苼拧眉哼了一声:“我回奉天城自个的家,也要具保书?”
“是,大人,请别为难小的几个,小的几个也是听令。”
其中有一名衙役想了想,上马前对任子苼多说了句: “大人,据说我们县令大人,今早从老家赶回,也因身上无官印,特派家仆回了老家取具保书,才得以进入童谣镇。”
任子苼一听,脸色由不耐烦转为严肃,“童谣镇的守城官不认识胡县令?”
“守城官已全部撤换。”
任子苼心里立即一咯噔。 四名衙役打马离开后,宋福生和任子苼不约而同跟在任族长身后。 任族长家门口。 宋福生推拒了任尤金拽他进院。 逃荒来的,身上有重孝,今天是大年初一,新年第一天,瞅这情况还特娘的要不好。 别他进了院,往后任族长家里有啥不好事再赖在他身上,更不能进了。 “那好,你在这里等,我这就去写。”
任族长对宋福生说完就进了院。 而旁边的任子苼,任族长连瞟都没瞟一眼。 在任族长进去写证明时,老爷子的三儿子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糖水出来了:“福生兄弟,喝。”
“不喝了。”
“你回回家来瞎客套,快些拿着。”
宋福生端着饭碗还有点没搞清状况时,就被任族长的三儿子一把拽到旁边,然后他就看到这位大兄弟挥舞着笤帚,哗哗扫雪。 任子苼站哪,他扫哪。 且嘴上振振有词,“才大年初一,门口就脏得很。”
“你?”
任子笙咬牙。 就在这时,匆匆写好“证明”的任族长,出来喝止道:“老三。”
他三儿这才不撵着任子苼扫大门口。 “你,自个去寻十户人家先给你写,写完再来寻我。”
任子苼眯着眼,你那意思是,等会儿我还得送上门让你再羞辱一番呗? 心里气愤极了,两手攥拳。 尤其是望着任尤金很是热心肠地领着宋福生离开,俩人边走边说:“走,我带你去寻那十户作保,应会有很多人家愿意给你写这个。”
任族长说的没错。 宋福生别说找十户人家了,目前他就是要找五十户给作保,村里人家也都能给按手印。 因为在这里,大家很看重身后事。 宋福生他们那伙人,甭管是做多大的买卖,甭管多有钱,村里的个别人家或许还会有微词。那是一种来自对逃荒人、对外乡人的偏见心理。 但是在腊月二十九那日。 宋福生他们为家乡的人烧了好多好多黄纸,让那些有可能成为孤魂野鬼的老乡们过个好年,这个行为,让任家村太多太多人打心眼里敬重。 事实真是这样。 任尤金和宋福生一到,好些户人家就说:“一猜你准会来,等着,这就给按手印。”
都知道河对岸那伙人城里有买卖,不让进城买卖咋办。 还有那热情的人家,趴在小地主家墙上问:“十户够没?我家老头子在家,也能给按。”
也有张罗让宋福生进屋的。 宋福生说不了,身上有孝,这就够不好意思的。 没想到老翟家邻居,就是那户帮忙却被狼咬死当家的婆娘出来说:“进我家,我家有孝也不怕,下大雪,别在外面冻着。”
与此同时,河对岸这头。 宋茯苓、钱佩英、马老太,她仨特意甩开米寿他们几个孩子,来了四壮和牛掌柜的屋里,关紧门正说着: “奶,娘,这是,皇上,皇上死了吧。”
马老太不想接受:“不能,别瞎说,皇上死,咱们得穿孝。”
钱佩英坐在炕沿边,瞅了眼马老太:“现在和穿孝有啥区别?没听到那衙役说嘛,不能穿新鲜颜色的衣裳,不准挂红,不准这,不准那,如若被三十户以上共同揭发违令,征徭役多征仨名额,仨。”
马老太仍旧犟道:“皇上死,得丧钟响,丧钟没响。”
“奶,”倒是宋茯苓觉得自个离真相很近: “眼下啥情况,正过年,皇上真死也不敢响丧钟啊,这事不得捂着?最起码得让那些驻防大将军带兵赶紧回去吧?”
马老太当即苦着一张脸:“那咋整,要是真那样,关城到正月十六,咱几家店怎办呀,收了那些定钱,货送不进去。”
说完就带小跑去取定钱。 只庆幸当时听了孙女的,没将定钱发下去。 那时候孙女就说,没彻底挣到手的通通不算,你就是订出去也不算。这才没给定钱混到利润里。 老太太在钱佩英和宋茯苓面前表现的很慌乱,几个店是心血。 可当她来到蛋糕房,面对师傅们不知该不该做明日营业的蛋糕,面对那七位苦着脸快哭了送糕师傅们。 她倒是咽了下吐沫,一脸镇定道: “都给我憋回去,我看谁敢哭。 大初一的,别给我触霉头。 送不进去点心,最后大不了就赔钱。 将定钱想办法都还给买家,甭管到啥时候都得讲个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