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笑了不到两秒，对面的萧渊洲便铁青着脸色，用他一贯的冷厉眼神狠狠瞪向路嫣然，好像只要她多说一句话都是罪过。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路嫣然悄悄撇了撇嘴，当做没看到萧渊洲那眼神。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发现这位晋国曾经的战神，比她想象中的更有正义感。可是良心这东西能吃吗？路嫣然笑吟吟的望着萧渊洲。“王爷，就算你觉得我冷血无情也好，但我们出手的时机只能选在朝廷失败后。”

萧渊洲一掌拍向桌面，茶盏连带着笔墨纸砚跟着一颤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你可知一旦战败会有多少无辜百姓受害？若能等到那时，本王还要你去救什么人！”

路嫣然不为所动，淡然的抬起下巴，分毫不让。南域那些人，可不是正经的百姓。前世南域暴乱虽平息，可等萧宁轩继位之时，再次卷土重来。平息之后，南域已无一人存活。不过，这些萧渊洲不可能知道，面对他的误解，路嫣然也无意解释，所以，她只看萧渊洲淡笑。“正因如此，成功救下南域后，那些人才会对你感恩戴德，他们才会记得你。”

萧渊洲发出一声讥讽的笑：“本王不需要这些东西。”

“不，你需要。”

路嫣然语气沉重。“王爷，你不会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受人尊崇战功累累的大将军吧？”

路嫣然说着瞟了一眼萧渊洲被衣袍遮住的下身，明晃晃的视线瞬间刺痛了萧渊洲。“本王没有！”

萧渊洲低吼，平坦的胸膛上下起伏着。从他醒来得知自己双腿被废后，他便知道从前那些风光跟他再没有关系。出事这一年来，曾经门庭若市的晋王府好几个月都不会有一个外人出现。就连在那些百姓口中，他都沦为唏嘘可怜的人物。“王爷既然知道情况，那就更应该知道，这一次若是成功救下南域后会造成的影响，手上什么筹码都没有，拿什么去跟人家挣？”

“你现在先将人救下，他们是会感激你，但也仅仅是那样了，人只有在越绝望的时候，才会越对拯救自己的人感恩戴德。”

萧渊洲紧抿着唇，许久都没有发出声音。路嫣然知道他这是变相的同意了，干脆起身道：“我去看看今天的药熬好没有。”

“你的药，具体什么时候能拿来？你确定能万无一失？”

走出了几步，萧渊洲在背后叫住她。路嫣然转过头，萧渊洲正面色凝重地盯着她。“我既然承诺了，那就不可能有问题。”

记了两世的法子，她怎么可能会记错。蓦然少了一个人的存在，光线昏暗的书房陷入一片死寂。一道藏在暗处的人影悄无声息地离开。夷陵王府。萧宁轩身上除了明显的抓痕之外，再无其他，只要想到这两日生不如死的遭遇，他就恨得牙痒痒！路嫣然！绝对是她！所以，当听了两遍密探的禀告，说那个心怀慈悲的神医谷大师姐说出那么狠毒的计策，还是忍不住前倾着身体向对方反复确认。“你确定没有听错？他们真这么说？”

密探再次重重地点头：“绝不会错，属下是亲耳听到他们这样说的。”

“呵，呵呵……”萧宁轩咧开嘴，手指成爪紧紧抓着木椅扶手，抬起头仰天大笑：“好！好得很！”

“这次你做的很好，待会儿到账房领了赏钱后再继续回去盯着。”

密探走后，萧宁轩把玩着小巧的茶杯目露凶光。好你个路嫣然，竟然有胆子帮那个残废出谋划策！还为了那个残废，竟然对我出手！萧宁轩的眼神没有聚焦地盯着窗外的合欢树，目光陡然狠厉。事情如路嫣然所料，眼看南域危在旦夕，朝廷在两日后终于决定派兵镇压。只是选出的带兵将领让路嫣然深感意外。上将军左成。这个人名一出，路嫣然跟萧渊洲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左成。路嫣然前世就听说过这个名字，萧宁轩在她的帮助下得到皇帝赏识不久后，晋国便发生了一场战乱，那次领兵的人正是现在的这个左成。在那一场战役中，因为左成的纸上谈兵，而导致兵败。而路嫣然之所以会记得这个人，是因为萧宁轩正是在左成战败后主动请缨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从此彻底在皇帝面前站稳了脚跟。这一世，左成竟然提前出场了。“你的消息会不会有误？带兵的人真是左成？”

“就是他。”

萧渊洲狐疑地盯路嫣然一眼，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紧盯路嫣然道。“还有萧宁轩，他今天也向皇上请命出征南域，皇上已经同意了。”

路嫣然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她又想通了关键。有左成在前面挡着，成了，便是他萧宁轩的功劳，不成，左成便成了替死鬼。况且当今几个皇子中，太子软弱无能，三皇子性情阴鸷喜怒无常，五皇子年幼尚不在立储选择中，若真论起来，萧宁轩在这几个庸才中勉强算得上个人物。只要能在皇帝面前露脸，凭萧宁轩那些手段，对付他那几个兄弟还不容易？看了一眼紧盯自己的萧渊洲，路嫣然收敛心神，淡笑之间，又恢复平常淡然模样。“让你的人小心一点萧宁轩。”

“嗯。”

“上药吧。”

拿出今天熬制好的药膏，她熟练的撩开萧渊洲的衣袍，露出底下那两截残肢。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治疗，萧渊洲的身体情况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被硬生生砍断的肢体创面已经开始愈合，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有新的肉正在生出。“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路嫣然道。萧渊洲高高抬起视线，闻言只是道：“还可以。”

刚开始上药的那几天，萧渊洲总感觉受伤的那块地方有些麻痒，就好像有新的血肉在生出一样。不过他也明白，那只是他的痴心妄想。“什么叫做还可以？觉得痒吗？”

路嫣然无语的追问。“嗯。”

路嫣然这才放过他。“觉得痒就对了，伤口发痒说明在慢慢愈合，证明毒已驱尽，之后你身体的其他知觉也会渐渐恢复。”

萧渊洲猛地低下头，路嫣然却已经上好药站了起来，接收到萧渊洲的眼神，路嫣然感到荒谬的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