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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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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冒着热气的茶,放在元观蕴的手边。

  这时候,黑娘做了件出乎元观蕴意料的事情。

  她向皇后下拜,向皇后请求:“娘娘,公主回宫,我心中十分欢喜,娘娘可以容我与公主单独聊聊吗?”

  皇后没有反对。

  这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又是端庄娴雅的:“去吧。这时候你们想必有很多话要说。驸马也不要在我这里白坐了,跟着公主一起吧。这宫里规矩多,你们聊完了便出宫去,宫外自在些。”

  本来便觉得“对皇后、坐针毡”的尹问绮一听,正中下怀,立刻行礼道:“谢娘娘。”

  “……谢娘娘。”

元观蕴略微生硬,也起身朝皇后拜一拜后,跟着黑娘一起出了殿门。

  出了殿门,往旁边走一段距离,是一排罩房。黑娘推开其中一扇门,先请元观蕴进去,她再看向驸马,却发现本来还呆在元观蕴身旁的驸马,这时候又早早站到了院子的一角,正朝远处眺望,仿佛正在欣赏宫中的风景。

  黑娘于是将门关上,先让元观蕴坐下,自己开了抽屉拿伤药,接着回头说:

  “你出嫁以后,我本来按着梁昭仪的说法,做小院外的洒扫活儿。只是当日下午,皇后娘娘便招了我,说,身为公主的乳母,做这些不够体面,问我愿不愿意来她这里呆着。给了女官的品级,也给了单独的房间。”

  “明月奴。”

黑娘,“不要生气,事情就只是这样子而已。”

  黑娘说话的时候,元观蕴看着房间,视线飞快扫过每个角落。

  女官品级是真的吗?

  这间房间真的属于黑娘吗?

  黑娘在说真话,还是这只是一通为了让他安心的假话?

  他和黑娘生活了那么久,熟悉黑娘的许多细节。

  比如黑娘会在床头放一个小槌子,因为她肩背总是酸疼;她的桌子上总有一个盖着盖子的茶杯,茶杯里泡着金银花和菊花。

  这时黑娘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枚铜印。

  女官的铜印。

  虽然只是很小的七品女官……

  “我没有生气。”

元观蕴平淡说。

  黑娘摩挲他手背上依然暴突的青筋:“那你张开手掌。”

  元观蕴张开手掌。

  掌心一片光洁。

  并没有黑娘所设想的指甲掐出的流血伤口。

  “你放心吧。”

他垂眸看着掌心,“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伤害自己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和事能让我去伤害自己。如果……”

  他的声音渐渐隐去了。

  只是缓缓抬起眼,看向黑娘。

  对上那双随着时间推移,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亮,越来越利的眸子,黑娘时常不受控制的感觉战栗。

  便如同现在,她就从他的眸子中,读出了这样的话。

  如果今天,一定要有人流血。

  那流血的人,只会是皇后。

  接着,那双眼睛眨了眨,锋锐与冰冷从元观蕴脸上消失了。他露出了一些笑容。

  他又变回黑娘熟悉的孩子了。

  “黑娘,你跟我说了你在宫中的情况,我也跟你说说我在外头的情况吧!这场婚事,虽然出乎意料,但简直可以算……心想事成。”

  他选择用这四个字,来表达自己对这场婚姻的高度评价。

  他跟黑娘说了宽敞的公主府、说了寝房后的活水浴池、说了整个房间整个仓库的首饰与衣服,说了那些看不完的书,还说了驸马。

  都是些很好很好的事情

  只是没有说士庸的事情。

  他担心周围有人在偷听。

  黑娘听完了,作为一个女人,她到底忍不住问:“衣服首饰,真的有这么多?”

  “嗯。”

元观蕴点头,“和熙河与灵璧的一样多。”

  “……”黑娘。

  “熙河公主与灵璧公主的没有那么多。”

黑娘不能忍受,必须严谨纠正,“你的最多!”

  说罢,她又想了想。

  “你母亲的也很多,不过,没有你的衣帽间,也没有那么大的镜子。这主意,想想便极美,之前怎么没人想到呢?”

  很偶尔的时候,黑娘也会和他说说母亲的事情。

  黑娘是母亲从南楚带来的贴身侍婢,母亲病逝的那个月,他的记忆里,宫殿一片混乱,好多人翻着母亲的柜子,抢着母亲的东西匆匆走了,只有黑娘留下来,将他抱在怀中。

  他过去很少思考,黑娘既是南楚人,会不会也想回到南楚?她会不会也觉得,“故国烟雨,廿载一梦”?

  “公主。”

黑娘的声音,唤醒了微微走神的元观蕴。

  元观蕴看向黑娘,见对方说:“我想和驸马说说话。”

  “当然可以,我去叫驸马……”

  “是单独说说话。”

黑娘再一次清楚地说明自己的想法。

  “……”

  元观蕴有点想拒绝,但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他刚刚怀疑黑娘是否用“假的好生活”来欺骗自己,现在,黑娘怀疑他用“假的好故事”来欺骗她,进而想要确认一下,也可以理解。

  所以他出去了,尹问绮进来了。

  走出门的那几步,元观蕴频频回头,想用眼神和动作,叫黑娘让自己留下来。

  但黑娘依然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再走远一点,不要随便偷听,而后冷酷的将门一拍——关上了。

  接着,黑娘转向尹问绮。

  “驸马。”

黑娘先向尹问绮行礼。

  “嬷嬷客气了。”

尹问绮不敢托大,连忙将人扶起来。

  进来的短短时间,尹问绮已经看明白情势了。

  皇后虽然贵为公主的嫡母,但公主和嫡母实在看不出什么感情,双方都在维持一些面子情;这个乳母,虽乍看只是一介奴婢,但从小辛苦抚育公主,乳母关怀公主,公主敬重乳母。

  所以,他对乳母,定然不能随便失礼!

  “我有一个疑惑,不知道驸马愿不愿意替我解惑。”

黑娘道。

  “不知是什么事情?如果我知道,一定告诉,如果我不知道,也定然托人打听明白。”

  “驸马的长相,为何和画像中的,截然不同?”

黑娘直接问。

  “……”尹问绮。

  “这,这件事情……”尹问绮冷静地磕巴两声,“说来复杂……”

  也没有那么复杂。

  “说来漫长……”

  也没有那么漫长。

  “其实是这样子的。”

  情况如果和公主如实坦白,有点尴尬;但如果和公主的长辈如实坦白,好像没有那么尴尬,所以尹问绮一呼一吸之后,说明白了:

  “公主英姿飒爽,我觉得只送我的画像上去,公主可能会不欢喜,于是就搜罗了古往今来100多幅文武双全的少年英豪的画像,让画师取其神韵,融汇在我的身上……”

  他将自己的总体思路与总体操作,和盘托出。

  并祈祷着黑娘不要再问下去。

  要不然,他目前看着还安全的假文假武,岂不也要跟着瞒不住了——

  这假文与假武,他还是可以努力努力。

  争取让它们变成真文与真武的……吧?

  黑娘听了,半晌无语。

  但她相信了元观蕴刚刚对她说的种种。

  她再看着尹问绮,觉得对方虽然不英武,但胜在气度雅正,容貌玉贵,确实是一对金童玉女,佳儿佳妇……

  黑娘眼中,明月奴虽为保命,总是穿着女装,却是没有半点女气的。

  她甚至时时恐惧那潜藏在明月奴外表下的暴烈性情。

  毫无疑问,明月奴是金童,驸马便是玉女;明月奴是佳儿,驸马自当佳妇。

  她看着看着,驸马的脑袋上,似乎还真闪烁出了:

  “玉女”

  “佳妇”……

  并不算很久,当皇后在殿中翻完了薄薄的《女则》之后,黑娘重新回到殿中。

  “人都走了?”

  “公主与驸马都出宫了。”

  “我替公主挑的这夫婿,还看得过眼吧?”

  “娘娘,夫婿不是您挑的,是梁昭仪挑的。”

黑娘纠正道。

  皇后笑了一声:“不错,忘了。是那见钱眼开的梁昭仪挑的。这也是有好处的。这尹家,为了个不受宠的公主,能花钱能敲开梁昭仪那扇‘有理无钱莫进来’的门,便亏待不了却月。”

  她对黑娘招招手。

  “你棋力不错,现下没事,过来和我手谈一局好了。”

  于是黑娘坐到皇后对面。

  黑娘坐下了,皇后却不着急分棋子。

  她端详着黑娘的脸。

  “你老了,老得真快。”

  “人总是会老的,娘娘,这是时间的威能。”

黑娘道,“我老了,明月奴却长大了。”

  “一转眼,频伽罗也走了十年了。你想她吗?”

皇后问。

  “死亡并不是一件坏事。”

黑娘说。

  “确实,她死了,明月奴活了。”

皇后说。

  “不是这样。”

但黑娘摇摇头,“只有当频伽罗彻底睡去,她才能找回故国,找回亲人。”

  “明月奴不是她的亲人吗?”

皇后揶揄道。

  黑娘沉默不语。

  “好吧。”

皇后转了话题,“你说的对,人确实总会老。但人也会返老还童。当你大权在握之时,你就又有了无边美貌,无上青春。可惜,很多人都不懂得这么个简单的道理。”

  “权力,谁不想要权力呢?”

黑娘说。

  “明月奴也想要吗?”

  “……”

  “明月奴像他。”

皇后说,“你应该能够感觉到吧。有时候你看明月奴的眼神,有点瑟缩。明月奴虽有一半南楚皇室血脉,却没有南楚皇帝那畏畏缩缩、只知沉迷歌舞酒色的仁弱。她像她暴烈勇武的父亲。”

  “还好,她是个不惹人注意的女孩子。她才能活下来,长到大。”

  “现在她嫁的也不惹人注意,总归能过几年安稳日子。等到几年后,你便能看见她的孩子了。”

  说到这里,皇后嘴角的笑容,变得富有深意了:

  “那还远。黑娘,很快你就能看见一个新的生命了。”

  她的手,放在小腹上。

  “一个从出生,就握有无上权力的生命。”

  “……公主,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从宫中出来的马车上,尹问绮不禁问元观蕴。好像自他和黑娘单独聊天之后,元观蕴的眼神,就没有从他脸上挪开。

  原来和黑娘聊天,还有这种意料之外的好处?

  元观蕴心里微微有点怪怪的。

  他一直和黑娘相依为命,也一度认为自己和黑娘是最密切的关系。

  但是现在,这种关系好像被外力冲破了。

  尹问绮加入进来……

  “黑娘和你说了什么?”

元观蕴问,“告诉我,不要漏掉一个字。”

  元观蕴认为自己的口气是很强硬的。

  而尹问绮却觉得,这是公主难得的娇气时候。

  他又看见了公主新的一面!

  他立刻忘记了自己和黑娘说实话时觉出的微微尴尬,开始绘声绘色描述起来:

  “当黑娘把我叫进去的时候,黑娘的神色是严肃的,接着她向我行了一礼,我知道,黑娘是公主的乳母,我不能对黑娘失礼,于是我立刻扶起黑娘。我看出了黑娘的有心事,我询问黑娘,是不是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尽可以跟我说,公主像她的女儿,我自然也像她的女婿——”

  元观蕴听着听着,专注的眼神,微微凝滞。

  驸马确实一个字不会漏。

  他还会加上很多字。

  甚至会再配上一些肢体动作,当场表演起来。

  驸马郎朗的声音中,马车又一次驶入公主府。

  随同公主一起进了宫,又特特紧赶慢赶,先赶来等候公主马车的唐公公保持着同样微笑,站在同样的位置。

  心中,也掠过同样的话:

  又来了,又来了。

  驸马又坐着马车就进来了。

  连车帘都没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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