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在华国西南部的沁市，有一个平潭区，紧靠大海。这里的居民多数以渔民为业，以海为食。

就在1984年的春天，平潭区的一个普通渔民家庭，女主人默默无声地分娩，诞下一个男婴。

当接生婆抱着一个洗得干净的胖娃走出大门时，老实可信的渔民陈四喜高兴得合不拢嘴，他用力擦了擦那布满厚茧的双手，从接生婆手中接过刚出生的儿子。他激动地裂开嘴，露出那有些泛黄的牙齿，兴奋地说：“我陈四喜有了儿子！我们陈家有后了！”

接生婆提醒道：“陈四，你这儿子出生时竟然没有哭，难道会像你媳妇一样是个哑巴吗？我劝你最好带他去省城的大医院检查一下。你家小子长得这么招人喜爱，要是个哑巴实在太可惜了吧？”

陈四喜听到这话，本来激动的神色瞬间变得冷静。他停顿了一下，才问道：“这个……陈妈，要去省城看病得花不少钱吧？”

陈妈取下系在腰间的毛巾，一边擦着手，一边说：“钱肯定得花费不菲，大医院怎么可能便宜？但为了孩子的未来着想，你就算砸锅卖铁也得去啊。不然这孩子要是个哑巴，长大后想要娶媳妇可就难了。就像你，只因左腿有些瘸，几乎没能迎娶媳妇。四十岁才找了个哑巴成家生下儿子，难道你想让陈家断香吗？”

陈四喜一听这话，咬紧了牙关说：“好吧！我听陈妈的，等明天娃他娘身体好些了就去医院给孩子检查一下！”

陈四喜说完话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递给陈妈道：“陈妈，今天真是多亏你了，不然我一个男人还真不知该怎么办。这五十块钱，算是我陈四的心意，请您收下吧。”

陈妈与陈四喜尚属亲戚，还未及五世而交。看到陈四喜手中的钱，陈妈笑着摇头：“还是算了，我赶来时你媳妇都快生下孩子了，我这个老婆子可没帮上什么忙。这些钱你还是留着为孩子看病用吧。”

陈妈说着话转身离开，陈四喜抱着孩子，加上自己腿部残疾，不便上前拉扯。看到陈妈离去，他只能连连点头说：“谢谢陈妈，待会我一定给陈老爷子买几斤好酒！”

陈妈笑着挥挥手说：“好了，别这么客气，你媳妇还没好好看看儿子呢，赶紧进屋去吧。记得让她好好休息，女人生完孩子若不注意，会留下病根的。”

陈四喜傻乎乎地笑着说：“好的。”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刚出生的儿子迈过门槛，走进大门。前厅里有一张八仙桌和两张太师椅，座椅都十分破旧，也不知用了多少年。

里屋与前厅用一张打着补丁的床单隔开，陈四喜一瘸一拐地掀开这道用破床单制成的门帘，对着里屋床上躺着的一个女人笑道：“娃儿他娘，你还好吗？”

床上躺着一个浑身大汗的女人，头发都被汗水打湿，散乱地贴在前额上。听到这话，她张开嘴笑了笑，然后对着陈四喜打起了手势，嘴里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陈四喜见状立马把孩子递到女人跟前，咧嘴笑道：“咱们的儿子长得真壮实，你瞅瞅这胳膊？这腿？多粗啊！”

女人伸手轻轻地摸着孩子脑袋上浅浅的头发，一边笑一边连连点头。片刻之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对陈四喜打起了手势。

陈四喜看到之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沉重地看着襁褓中的儿子，叹了口气：“陈妈说的没错，这孩子出生后没哭过，或许真的是个哑巴……”

女人听到这话，焦急地表现在脸上。陈四喜紧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我们存了盖楼房的钱，干脆用来给孩子治病。如果不够，我可以借钱，我们还能挣钱，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在陈四喜说话间，孩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声音尖锐刺耳，险些让他松开抱着孩子的手。

不过，很快他看出孩子哭了，满心欢喜道：“娃儿他娘，咱们的孩子会哭！他不是哑巴！哈哈哈哈！他不是哑巴！”

女人听到孩子的哭声，高兴得笑开了花。

陈四喜兴奋地笑了好一会儿，所有的担忧都烟消云散。但随后，他又面临着另一个问题，皱着眉头问：“娃儿他娘，你说咱们的儿子该取什么名字好呢？”

女人没读过书，听到这话愣住了，屋里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陈四喜突然开口：“你不会说话，咱们的儿子就叫陈言吧！”

女人对这个名字没有意见，毕竟是自己的男人给起的名字。她点头看着孩子，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十五年后，放学铃声响起，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孩子迅速抓起书包冲出初三一班的大门，甚至在班主任之前跑出了教室。

班主任李老师提醒道：“陈言，慢点！”

陈言回头对着班主任笑道：“知道了老师，我会小心的！”

班主任看着陈言迅速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收起笑容，微叹一口气：“真是不容易，小小年纪就得帮着家里做事，难得他的成绩还这么好。”

在班主任的眼里，陈言绝对是五好学生的代表性人物，不仅成绩优异，而且十分懂事。

陈言之前每天放学急着离开学校，班主任好奇地问过他原因。陈言回答：“李老师，您也了解我的家庭情况，我父亲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许多事情都干不动了。光靠我妈一个人实在太辛苦了。我急着回家是想早点帮忙！”

从那时起，陈言的事迹在学校传开，老师们把他当成品学兼优的楷模，用他来教导其他学生：“为什么你们不学学陈言呢？他们都是同龄人，为什么人家这么懂事、成绩那么好，你却如此不求上进呢！”

从此以后，每天放学的铃声响起，陈言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即便其他科目的老师注意到了，也只是称赞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完全没有觉得陈言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在老师们的一片赞扬声中，陈言在平潭中学混得相当不错，成为全校的名人。

此时此刻，这个备受老师和同学敬重的名人，正大步奔跑在学校后面的林间小道上。如果同村的同学看到他朝这个方向跑去，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因为这个方向根本就不是陈言放学回家的路。

陈言手里紧握着书包，迅速地沿着林间小道往前奔跑。他心里默念：今天应该还来得及吧？可千万不能错过最后一趟车啊！

当陈言满头大汗地跑了十来分钟后，前面出现了一道砖头垒砌的围墙，上面用石灰粉清晰地写着：“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陈言抬起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喘着气道：“应该还来得及……可把我累坏了……呼——今天要是不成功，那我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喘息稍稍平稳后，陈言再次迈开步子沿着围墙往前走。转过围墙的一角，眼前出现了一个牌匾，上面写着“平潭区牛奶厂”六个大字。

陈言环顾左右，确认周围没人后，脸上露出一丝窃喜的表情。他把书包藏进一旁的草丛，然后捡起围墙下堆着的一床破棉被，走向牛奶厂门口不远处的一个斜坡。

在斜坡半腰，他停住脚步。再次确认附近没有人，他将破棉被放在斜坡转弯处的碎石路面上，然后拿起一大一小两块石头蹲在路旁的草丛里。

藏好身形后，陈言转头盯着牛奶厂的大门口，小声自语道：“今天会是谁开车呢？是老张还是老李呢？”

他说着，手里拿着两块石头，看起来像是在准备干什么坏事。

唯一让人猜不透的是：为什么他要在斜坡上放一床破旧的棉被呢？他难道为了报复别人，准备在这里过夜吗？

陈言在草丛里蹲了约莫三分多钟，仍然没有看到有人开车从牛奶厂出来。他的双腿有些发酸，于是干脆坐在了草丛里。他琢磨着：学校五点钟放学，我从学校跑到这里大约花了十三分钟左右的时间，加上做准备工作用了两分钟，前后一共花了大约十五分钟左右。刚才又等了三分钟，现在应该不超过五点二十。再等两分钟看看，如果还没有人开车出来，那么今天一定是老张那个拖沓鬼开车。这样的话……

陈言想到这里低头看了看放在身前的两块石头，然后嘿嘿一笑道：“这样的话就应该用这块大点的石头。老张那家伙不仅做事喜欢拖沓，开车也是一样慢悠悠的呢！真不知道这样的家伙是怎么进入牛奶厂工作的。恩……可能家里有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