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空气仿佛凝固。庄严就那么愣愣的看着尚杨，尚杨也看着她，纯质的眼瞳中隐着伤痛和麻木，似乎再说：姐姐你想象的画面一点没错，当时就是这样的。老师们从始至终一直就在天台默默围观！他们看着自己的学生自残、看着自己的学生自杀！但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等她坠楼后，没收了看热闹同学的手机？并嘱咐他们不要多话。庄严莫名觉得心口有些堵塞。“我是最后一个走的，刚好看到郑弋涵的妈妈来接她放学，但班主任却告诉她，郑弋涵又逃课了，让她去网吧找找。郑弋涵的妈妈深表歉意，还一个劲的给苏阳道歉。我现在每每回想起那一幕我都觉得恶心。那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吗？那她为什么宁愿一次又一次相信那个道貌岸然的魔鬼，也不愿相信自己生下来养大的女儿？”

庄严蹙眉：“一次又一次？”

尚杨点头道：“有次上自习课，我们班几个尖子生仗着成绩好、老师宠，私下有恃无恐的横行霸道，当众问郑弋涵伺候男人什么感觉，郑弋涵气不过反驳了几句，但架不住那么多张嘴起哄，郑弋涵一起之下和他们厮打在了一起。这件事闹大后，班主任矛头直指郑弋涵顽劣，还叫了她爸妈来到学校，扬言要开除她！她爸妈一听要开除，马上又是赔笑脸又是塞红包的。从始至终没有替自己的女儿说一句公道话。郑弋涵就这样崩溃了。从那之后，她就开始变的不太正常。”

庄严：“怎么不正常？”

尚杨：“我有次无意间看她拿圆规一下又一下的扎自己的腿，可她好像并不觉得疼，整个人跟傻了似得，让我觉得很可怕。”

“所以你从那一刻想帮她？”

尚杨想了很久：“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她很可怜，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学习不优秀，没有主动退学，就应该被老师骂？被同学嘲笑？被父母不信任？被人诬陷？我们学习到底是为了什么？父母说：为了让我们有个美好的未来；老师说：是为了让我们变得更加优秀；校长说：是为了国家富强！他们口口声声说一切为了我们，所以他们夜以继日的工作，披星戴月的批改作业，努力改造我们的学习环境，可我还是觉得他们在说谎！我们学习，是为了完成父母的未完成梦想，是为了班主任能凭上十佳优秀教师，是增加母校一本的达线率！我们就是流水线上零部件，根据他们设定好的程序前行，合格的上了大卖场，不合格的便宜出售或者直接抛弃！我们不能有思想，因为有了思想，就变成了他们口中的叛逆！他们不在乎我们为什么叛逆，因为他们手里有鞭子！直到把我们遍体鳞伤，从而有了上卖场的资格，他们就会沾沾自喜，觉得我们终于长大了！——这就是学习的意义吗？”

庄严什么都没说。她是意外的，初次相见，他为了能接近自己，桀骜不驯的口出污秽之言；担心郑弋涵会枉死，他甚至故意引导她往校园霸凌的方向查；得知警察以自杀结案，他逃课来到了她的家门口等待，只为告诉庄严事情的真相……他费力不讨好的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他只知道这件事不应该这样草草结束！庄严重重呼了口气，淡淡的说：“学习什么意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劳作！所以，去把碗刷了。”

“……”尚杨蹙眉说：“可我从小到大就没干过家务活。”

“那是在你们老尚家！在我们老庄家，吃饭就要刷碗！”

尚杨似乎有些不甘心，指了指沙发上拿着画本子勾勒的李卓越说：“那她为什么不用干活？”

突然被点名，李卓越头也不抬：“因为我们老李家都是男人干家务！”

尚杨心中衡量半天：“人生处处是魔鬼。”

说完，默默走进厨房。两女：“……”这话为毛听起来似曾相识？‘叩叩～是我，开门。’两女相互对望一眼，恍然大悟的低头忙乎着自己手头的工作。不多时，李非凡默默拿出了钥匙开门……——深夜。庄严还在电脑前有节奏的敲打着，李非凡为其热了杯牛奶奉上：“你还是个黑客？”

“赵默没告诉你们吗？”

庄严的手指翻飞：“我是网警出身。”

“真的假的？”

“真的，不过我这个太嫉恶如仇，干脆转行做起了蛮狠刑警。”

庄严似乎有些疲累，端起牛奶哑了口，温热的液体流进口腹，嘴角边留下了一点白，看着他说：“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问。”

“你说？我们学习的意义是什么？”

李非凡笑笑：“当然是为了开发智慧。”

庄严愣了愣：“你这个说法……好新鲜啊。”

“那你想听什么答案？为了美好的将来努力奋斗？”

庄严挑挑眉，细细琢磨着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至少这是个标准答案。”

李非凡想了想，搬了把椅子坐在她的面前：“我们出生伊始，父母教诲我们认知生活；大一点了，我们去学校学习，是为了认识这个世界；渐渐的，我们视野开阔，就开始认知自己，创造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学习就是为了让我们找准自己的定位、走自己的路、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因此我认为学习是为了开发智慧！毕竟认识自己，创造自己，才是最难的学科。比如我，我喜欢新鲜事物，听闻法医可以遇到灵异事件，我就报考了。我妹妹卓越，小脑袋天马行空，特喜欢幻想，然后成了漫画家，那么你呢？为什么当刑警？”

庄严拧眉：“在我们那个小县城，公务员那是顶好的职业，当警察那更是威风八面。自小受我姥爷的影响，我和赵默自然而然的以为‘我们应该做警察’。所以我觉得，中国的很多家庭都是一样的，孩子学习，多半为了延续父母的梦想。”

她话音顿了顿，一本正经的细细端详着眼前的李非凡：“为什么你们爸妈这么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