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大,与泪水模糊在了一起,华清如将华世宜护在怀中,“姐姐没事,姐姐答应你,会过得好的。”
“不,姐姐,我会有办法的。”
她喃喃自语,来来回回都是这一句,我会有办法的,可是她纵使聪慧,无权无势,有什么办法能力挽狂澜?“世宜。”
大门开启,喻婉婉探出身子,颇有些惊慌。“婉婉?”
华世宜没料到她们会开门,且是喻婉婉出来,忙跑到了门口,“你爹呢?他肯不肯见我?”
喻婉婉回头张望,从怀中掏出一包金银首饰,“这是我哥让我给你的,我们就这么点了,拿多了娘会发现的,你赶紧走吧,我哥被困住,爹不在府中,你求我们没用的,你……你保重。”
华世宜看着手中的那包金银,淡淡一笑,“多谢,但是钱不收了,还给你们。”
“世宜,你何必逞强呢?”
喻婉婉急道。“有些钱,不该拿就不要拿,替我告诉你哥一声,谢谢。”
华世宜将包裹塞入喻婉婉怀中,转身离开。喻婉婉跺脚,又怕娘发现,只好将门关上,算了,左右她将来也不是自己的嫂子,性子又这么倔,早点不来往也好。华清如看着她,“回家吧。”
“不,我还有个地方要去,姐姐你先回去照顾爹,你出来久了他会担心的。”
“你要去哪?”
“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做傻事。”
“那你早点回来。”
“嗯。”
华世宜并没有去别的地方,她淋着雨跑到了王珂府上,但是看到门口有马车,应该是有客人要走,她下意识的躲到了一旁的石墩,借着门口的石狮子遮蔽一下,这样的大雨,又天黑,没人会注意到她。“喻兄慢走,今日何大人那,也得多谢你替我美言。”
“应该的,若我此次真能进京,必定提携你。”
“哈哈哈,那我就等着了,不过那个华慈,要不要?”
华世宜身上激起一阵冷汗,仿佛有恶鬼在她的背后吹气。“既然何大人说了,就暂且放放,他这把年纪做苦力,突然掉下去死了,也很平常。”
雨水本身就已经把她浇透了,可是此时,她还是觉得冷,冷到刺骨。“这不是听说承彦喜欢华慈的女儿么?我想着我要出手,他会不会记恨我。”
“他是我儿子,早晚会明白,华家那样的,玩弄一下就好了,实在不必娶进门来,天色不早,我先回去。”
“好。”
马车晃晃悠悠地碾过青石板,发出沥沥声响,她就在那石狮子旁,站了许久,等到身子都僵了,才缓缓抹了一把脸,从王家缓缓踱步回家。师家正堂燃着灯火,她不知道是谁在等着她,进门的时候杨嬷嬷率先叫了起来,“小姐回来了!”
忠伯也凑了过来,“小姐,我去熬姜汤。”
华世宜摇摇头,“舅母呢?”
“夫人一直等着您。”
华世宜点头,她就知道,舅母不会睡,她快步走到正堂,甘云梦独自一人坐在那,身后一盏烛火,忽明忽灭。“舅母,世宜有一事相求。”
华世宜带着浑身雨水,跪在了她的跟前。甘云梦掀起眼皮,虚弱道:“如今还有什么事,是需要我来帮你的?”
“我想到了缓兵之计。”
华世宜抬头。甘云梦盯着她,“怎么做?”
“既然我们家已经没有任何砝码跟对方博弈,那不如赌一把大的。”
“说来听听。”
“我要去盛京,考女官。”
甘云梦一怔,原本淡然的眼眸徒然变得锐利,像极了师博明没死前的目光。“这时日可不长。”
她对华世宜的才学根本不怀疑,但是,想在盛京出人头地,想在宫里获得权势,谈何容易?就算真的可以,华清如成亲迫在眉睫,如何耽误?“我听闻王珂速来笃信命理,只要找个人告诉他,姐姐与王珣如今婚期对冲,向后缓一缓,明年开春成亲才能冲喜,他未必不会答应。”
“此事只要花点银子,倒也不难,只是……你爹怕是不会允许。”
“是!我的确不允许!”
华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华世宜转头,他浑身是伤,被华清如搀扶过来,想必是听到了自己回家的消息,特地赶来。“爹,鸿熙入狱,如今这个家只有我能去了。”
“你想都不要想,你以为当女官容易?伴君如伴虎!”
华慈发完脾气,只觉眼前一黑,思来想去拽着华世宜要回去。“你爹我大不了拼了这条老命,死在他们王家门口,也不能让你们受委屈!”
“爹!”
华世宜一把挣脱他,“我们家没有后路了,就算您拼死在王家门口,我们也没有跟他们讨价还价的权力。”
“让她去。”
甘云梦起身,扶着桌板,“我做主,让她去。”
华家父女齐齐看向了她,华慈因为当年师天音一事对她甚为尊敬,当下竟然不知道如此开口反驳,他甚至都在想,自己这样的性子怎么生出世宜这样的女儿的。“世宜,跟我来。”
甘云梦咳了咳,带头出了正堂。她去的不是信宜堂,是师博明的书房,这里自从师博明死后,就没人再进来的,虽有洒扫,但原本的墨香早已挥发殆尽,只有干巴巴的砚台提醒着众人,主人早已离去多年。华世宜又一次跨步入内,心境却百转千回。甘云梦拉着杨嬷嬷,给了她一把钥匙,让她去取。杨嬷嬷含泪点头,到了书柜后头,打开了暗门,华世宜惊讶看着甘云梦,她小时候常年在此处玩耍,这里何曾有了一扇暗门,她竟毫无察觉。“过来。”
甘云梦牵着她冰凉的手,进了暗门。其实里面不大,就放了十几口箱子,还有一些手札。杨嬷嬷一一打开,箱笼内,摆满了各种金银玉器,其华美程度,让华世宜觉得自个现在在做梦。“舅母,这是?”
“咳咳咳……这都是你的,你不要管这些东西所谓何来,总归是你的,这些年我未曾动过分毫,你那金锁片,一定要好好留着,听到了么?就算你死,也不能丢。”
华世宜郑重其事点头,“娘和阿翁都这么嘱咐过,我从未让它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