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世宜眼巴巴瞧着这一幕,心中已经暗自草拟起了如何跟女帝汇报收受贿赂的奏疏了。这些宝贝,她在宫内都未曾见过,却被这些贫瘠的地方官员随手拿出来送人,可见捞了不知道到底多少油水。在座的官员,只有三个蒲州的地方官并未送礼,他们看起来各自为营,甚至面露不屑,看来并非与这些人同流合污,也许是上一批被判刑的官员里的漏网之鱼。华世宜看的认真,卫卿时不时瞥向她,她都未曾发觉。“相爷远道而来,想必还没品尝过我临川地道菜色,今日我特地请了三十年的老师傅为相爷做了一桌菜,希望相爷不要嫌弃此地风俗,尽情品尝才是。”
等众人说完,喻良洲才举起酒杯,起身相邀。卫卿也不看他,只是过了会,等他手臂举酸了,才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青梅酒?”
卫卿诧异低吟而出。喻良洲立刻敏感地捕捉到了,忙笑道:“正是青梅酒,它甘甜中带点苦涩,算是我们临川的特产了。”
卫卿的指腹摩挲着杯沿,长眸凝视良久,才将一杯酒饮入喉间,“确实好酒。”
“下官已经准备了一些,皆时给相爷带回盛京。”
喻良洲说话不卑不亢,不似王珂那样低眉顺眼,见高踩底,在人前,他永远是保持着一个度的,这个度既不会让你觉得他曲意逢迎,也不会觉得他清高自傲,所以他晋升之路,可谓是一路顺风,这也是自己的爹永远学不会的。“好啊,喻大人准备的甚好,我很喜欢。”
卫卿将酒杯放下,带上三分漫不经心的笑容。不过已经足够令人眼红了,他们巴结了一晚上,卫卿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们,还是这个喻良洲有本事。喻良洲不动声色再上前,“相爷难得对此酒青眼有加,是我们临川的福气,可惜,我临川天生地理位置不好,惹的天灾连连,让相爷忙碌奔波,下官心中有愧啊,不知道钦差大人今日为何不来呢?是否……是我们这些人招待不周啊。”
华世宜听这话被他三言两语丢到自己头上,当下明白了意图,他们一群人搞宴请,一为笼络,二为打听情况,也算是低声下气主动邀约,她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黄毛丫头还不给面子,自然还没见面就给人留下了糟糕的印象,原本人家还没往这想,喻良洲三五句话既抬了自己的身份,起码卫卿肯来,这就是最大的面子,顺便又把她弄出来做个对比,好似这次做错事的人是她似得!平白无故给自己树敌,好个心机深沉,老谋深算的喻良洲。她不由有些窝火,卫卿看着喻良洲,再饮一杯,“钦差大人是女子,怎么说跟我们这帮男人饮酒不成体统,便不来了,我替她来也是一样。”
他这么说,众官点头,是啊,一个女人整日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喝酒那不是更要命了么?喻良洲不死心,又斟满了一杯酒,“是下官考虑不周了,只是这钦差大人突然叫咱们都齐聚临川,大家心里都有些害怕,相爷能否告知我们,这是为何呀?”
卫卿手指轻点酒杯,然后用手沾着酒水,在桌案上写了两个字,“放心。”
喻良洲笑意满满,当即领悟,“原是如此。”
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且如此顺利,接下去便是觥筹交错的劝酒时分,不过卫卿喝的不多,反倒是那些官员们几杯黄汤下肚,说的话越来越不成体统。“这水患嘛,如何根治,咱们也不是没尽心尽力,难不成,把莽河填了?那百姓们吃喝拉撒,怎么办?”
“是啊,无水浇灌不成,有水也不成,咱们心里苦啊。”
“哎,上次查案,不就走了一波了么,现在又不知道找什么替罪羊,相爷,咱们真的是兢兢业业为朝廷啊。”
华世宜越听越恼火,一个个吃的大腹便便,出手就是奇珍异宝,百姓们饥肠辘辘赈灾粮食都要国舅开自家库房才行?骗鬼呢。她气得喝了一杯酒,辛辣的口感一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喝了酒。卫卿刚喝过一轮,瞥见她一副吃憋的表情,拿着酒杯蹙着眉头,心思一动,缓缓挪了过去,“你喝酒了?”
华世宜扭头看他,木讷地点点头。卫卿无奈道:“那我们等会就走吧。”
“也好,我酒量不大好。”
华世宜拍了拍胸口,腹内跟火烧一般,灼热起来,虽然她不想依靠卫卿,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她发现,她除了他,无人能信。尹靖雁被她留在了王府,只希望卫卿能够立刻离席,因为她真的有点上头了。她眼瞅着卫卿从坐席上站了起来,会客厅内一片寂静下来,大家都看着卫卿,只见他向自己倾身而下,然后有力的臂膀将自己的腰身揽住,正欲出口阻拦,结果一阵天旋地转,这厮居然将自己扛在了肩膀上,腹部顶着他的肩骨,华世宜只觉得自己真的马上就要吐出来了!众官见此情形,都是男人,立刻面上带着一丝了然的微笑道:“既然相爷急着回府,咱们就不打扰了。”
喻良洲轻咳,“我准备好了上房,相爷要不要?”
“不必了,这丫鬟胆小腼腆,还是回王府吧,走。”
卫卿说罢,大掌拍了拍华世宜的屁股。她立刻在他腰上拧了一把,混蛋玩意,拍谁屁股呢?卫卿吃痛,面色变得有些纠结,然后笑道:“性子烈,没办法,各位自便吧。”
“相爷慢走。”
卫卿大步流星向前,王珂紧紧跟在后头,华世宜一颠一颠地难受要命,只好死命掐卫卿。他脚步一顿,将她放了下来,随后打横抱起,暗示王珂道:“还愣着干嘛?先行回府让他们准备醒酒汤来。”
王珂一愣,“哦哦,下官立刻去。”
夜风中,喻家的长廊下的灯笼随风飘荡着,华世宜捂着嘴,眯起眼睛,腹内一阵一阵的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