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是,多谢相爷体谅。”
华世宜笑而不语。从王珂院子里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尹靖雁淡淡道:“王珂相信你说的话了?”
“当然不信,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我也没打算三言两语的他就信我。”
“那你还跟他说那些话?”
“说归说,信不信是他的事,那几箱珠宝不是留下了么?”
“你不怕他告诉喻良洲?”
“怕,怕死了,他会说才有鬼呢,王珂这个人没什么,虽然有点小聪明,可是跟喻良洲比起来还差得远,所以喻良洲不会跟他交心,也不会把每一步棋都告诉他,只要露出一丁点消息给他,说喻良洲如何如何,他的疑心只会放大,不会缩小,一旦有了疑心,那离心还远么?”
华世宜伸了个懒腰,“今日事毕,回房睡觉!”
“喻公子好像还没走呢。”
尹靖雁在身后淡淡道。“是么?”
华世宜神色不自然地抿唇,“那让他等着吧,等着等着,就不等了。”
“若是他是真心的呢,比方说,他并不知道他父亲的所作所为?”
“话本子里倒是常有仇人子女互相倾慕,最后冰释前嫌携手一生的故事,可是靖雁,我不是话本子里的武林千金,我现在在做的事,是要杀了他爹,那时候,对他才是真的残忍,无论他知道不知道,从我爹被判贪污那一刻起,我跟他,就是一生陌路了。”
尹靖雁觉得华世宜这个人很妙,你说她聪明,她有时候有固执的愚蠢,你说她洒脱,她又太重情,重情且薄情,知世故而不世故,装模作样的跟那些豺狼虎豹周旋也不胆怯,笑眯眯地跟每个人说话,可越靠近她,你就越发现,她那圈子太小了,没几个人能进得去,一旦进去了,她说不准是用命护着你。“好,既然你看的这么透彻,那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做?”
“还没想好,先睡一觉,让我感受一下,如果我是王大人,该怎么做。”
华世宜负手在背,扭头向前去。夜风徐徐,夏季的天,就连夜晚也是带着温热的,喻承彦坐地腰背都酸麻了,才意识到,华世宜是真的不会见他了。这个认知,让他觉得有人徒然抓住了他的心口,连带着根都给你一并从胸腔里挖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门房说的,总之到了门口的时候,他那口气都上不来。“少爷,回家么?”
书童扶着他,担心的问道。“嗯。”
喻承彦垂眸,将眼里的悲伤和暗色敛去,上了马车。不过小半月,再站在家门口,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之前,他还在这,告诉她,安慰她,不要担心,他会想办法的,可是转眼间,她就成了钦差大人,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他呆呆地站着,直到书童去敲了门房,通报了,等韩琴出来他都没意识到。“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喻承彦眼珠子转了转,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母亲,“娘。”
韩琴看着他,心疼地不得了,她从小养在身边的儿子,玉树临风,仪表堂堂,谁见了不夸一句君子如玉?如今瘦了,也憔悴了,细想下来,除却华世宜那个女人造成的之外,还有什么缘故?“你看看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快跟娘进去,我让厨房给你做了点吃的,咱们回房聊。”
韩琴摸了摸他的手,“手也这么凉,怎么回事。”
“回夫人的话,少爷一回来就去王家,等了大半天那华家小姐也不愿意见他。”
书童插了句嘴。“闭嘴!”
喻承彦蹙眉,“娘,我没事。”
韩琴当着下人的面,没有发作,只是看脸色,便知道是动怒了的,他不想让自己的母亲跟世宜之间的矛盾加深,只好道:“娘,我是收到了你的信,加紧赶回来才瘦的,我在盛京吃的很好,睡的很香。”
“你别跟我说这些,你心里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么?”
韩琴擦了擦眼角的泪,进了门絮叨道:“你不知道,自从她回来了,你爹那是夜不能寐,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也不知道到底如何。”
韩琴说到这,心中闪过恨意,“她跟她那个娘,一样的惹人厌。”
“娘。”
喻承彦咬唇,低声唤道,语气中颇为无奈。韩琴舒了口气,“你不爱听,娘就不说了,信里把那些事说的也很清楚了,你爹刚睡下,我是偷跑出来接你的。”
“爹不知道我回家?”
喻承彦诧异,他以为韩琴来信让他快点回来,也是喻良洲的主意。“不知道,你爹虽然对你严苛,但到底什么事让你操过心啊?都把事情给你料理的妥妥当当,儿啊,爹娘都是为了你的前程知道么?”
韩琴擦了擦他的脸。这些日子,韩琴也清瘦了不少,喻承彦心中一软,“娘,我还是去见爹吧,不然他知道我们擅自作主,会发更大的脾气的。”
“明日一早吧,我看他今日难得早早就睡了。”
韩琴犹豫片刻。“既然都知道的清楚明白,还要这么做?”
喻良洲低沉的声音响起时,韩琴吓了一跳,母子俩向走廊尽头看去,喻良洲身穿中衣,站在那,神色晦暗不明。本能地反应,喻承彦低头行了一礼,“爹,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娘。”
“进来再说。”
喻良洲今天没有当众发火,反而让他们母子俩进了书房。下人们把门带上后,喻承彦自动地跪了下来,从年少时起,他就习惯了这种方式,对喻良洲,只有绝对的服从。“回来做什么?”
喻良洲好像很疲倦,这种疲倦,喻承彦很陌生,他从来没在自己的父亲身上,感受过这样疲倦的时候。“爹……娘也是担心你。”
“所以让你回来,对付华世宜?”
喻良洲的目光从喻承彦身上,挪到了韩琴身上,他的眼里有失望。“华世宜就是冲着我来的,你让孩子回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