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睡不好。”
华世宜明晃晃的笑容给尹靖雁都快晃眼花了。“嗯,是值得开心,喻良洲贪污几乎是板上钉钉了,怎么判都逃不掉一个死字。”
尹靖雁喝了口青梅酒,“啧,你们临川的青梅酒,果真不错啊。”
华世宜自从知道自己吐了卫卿一身后,就再也没打算喝酒了,所以只是咽了咽口水道:“喻良洲的亲信都招了么?”
“用的是刑部折腾人的法子,没两三下就招了,你说这老小子挺阴险啊,每个人接触到的都不一样,少一个都凑不齐案件来,而且能把账本那么细的东西一张一张夹在自己的书架上,一页一页去翻才能找到,真够麻烦的。”
“喻良洲这个人,心机深沉,从来不轻信于人,所以如果要审他,就得把全部的人证物证,都摆在眼前,他才无可抵赖,文彬那边我管不着,喻良洲我就先审了。”
华世宜淡淡道。“嗯,不过还少一样证据,就是买细沙的账单,这个,太可惜了。”
尹靖雁叹道。“少了这个,也不会影响对他的审判。”
华世宜说罢,尹靖雁举起酒杯,“好,祝你明日能为父亲洗刷冤屈。”
“好,也祝临川百姓再无水患烦扰。”
荷月初,飞龙泉堤坝以铁灌石修筑,有了雏形,抑制水流初有成效,赈灾得当,官民齐心治水,临川两岸新种植的树已抽出新芽。因截断水流,故此坝上难得的空旷安静,百姓们穿着草鞋短打,或坐在地上,或站在半山腰上,齐齐看向了坝上大棚。那里设立了公堂,说是公堂,其实只有一张木桌,一条长凳,一名身着朱砂色官服的女子,以及坐在一旁太师椅上的俊美男子。其余官员并列两旁,神情各异看向对方。开堂公审,华世宜等这一日等的太久,为家人,为乡亲,也为了那些枉死的无辜百姓,她要让这一日,永远刻在临川百姓的心中,所以,她将公堂,放在这坝上。几乎全临川的人都来了,包括师家。甘云梦身披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杨嬷嬷与华清如扶着她,所到之处,百姓皆避让,无人再对跟在后头的华慈说一些不中听的话,也没有人对师家人无礼,因为他们的命,是华世宜给的,他们临川的将来,也是华世宜救得。隔着人群,华世宜与家人遥遥相望,她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眶湿润着,甘云梦抬起头,对她微微颔首。华世宜这才移开目光。华清如扶着甘云梦,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华世宜,她心中亦是激动,亦是澎湃万千,她的妹妹回来了,看起来很好,这身打扮也精神,英姿焕发。“舅母……”她忍不住低吟出声。甘云梦拍了拍她的手背,“咱们看着。”
“嗯。”
她感动应道。而华慈,他身穿灰布麻衫,站在了她们身后,目光从华世宜的身上,挪到了坝上,这是他奉献了将近半生的地方,上面的飞龙泉没了,水口变大,变矮,多了一些他没看过的东西,他的目光有些浑浊,看不真切。“华大人,吃个瓜吧。”
不知道是谁,在他身边说了一句。华慈恍惚间低头,华大人,这个称呼,他觉得已经恍如隔世,到底多久没听过了?他也记不清了。那人好像有些难堪,华慈一直不接,只好不好意思道:“华大人,以前是我们不对,现在知道您肯定不是贪污的那个,您就原谅我们吧。”
华慈背过身去,擦了擦沁出来的眼泪,转过身珍而重之地捧起那香瓜,咂咂嘴看向了那些殷切期盼的百姓,点点头,“我……我只是有点激动。”
“华大人不怪我们就好。”
华慈的手上全是茧子,伤口,已经看不出是一双曾经拿毛笔的手了,黝黑干瘦,皮包着骨头,指甲缝隙里还有黑泥,衬得指甲盖白的过了头,香瓜浓郁的香气传入鼻息,惹得他鼻子发酸,半天说不出话来。“开堂了,开堂了!”
华慈转过身,眼神中带着复杂难测的目光,看向了被包围住的半圆中心。喻良洲昨日只被关了一夜,所以看起来依旧儒雅端方,而且华世宜并未让人给他脱去官袍,那绯色官袍配上枷锁,令人觉得讽刺至极。他嘴上带着轻蔑的笑容,好似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服输,喻婉婉和韩琴一早就来了,躲在马车上,如今见喻良洲出来,才在家人的簇拥下,隔开那些怒视她们的百姓挤到人群前头,韩琴的心一直颤抖着,看到喻良洲的时候,红着眼睛,又落下泪来。喻婉婉更是哭地像个泪人,昨晚,她都不知道企盼了老天爷多少次,希望爹爹无碍,再看向上座,华世宜的眉目如画,她穿上官袍,那官袍大概是特制的,给她正好,只是她看向喻良洲的时候,眸光很冷,冷的让人心里发颤,喻婉婉下意识觉得不妙,可是有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喻良洲,本官今日在临川父老面前开堂,问责你贪污受贿,上下勾结点,草菅人命,为一己私利,陷害朝廷忠良,你可认罪?”
华世宜一拍惊堂木,声音不大,却因为全场的安静,那少女的轻斥声,传遍。百姓们都齐齐盯向了喻良洲。虽然他们不一定听得懂华世宜说的都是什么罪名,但是有一点,他们是知道的,水患是可以避免的,可以不发生!一时之间,失去家人,失去遮蔽之所,失去了赖以生计的农田,有些人甚至离家背井,这些的苦,全然涌现了上来,而这个始作俑者,他堂而皇之的站在那,接受着大家的审判,脸上却没有半分的愧疚。喻婉婉在大家的目光下,羞愧地低下了头。她发誓,这是她这辈子,最丢脸的时刻。“哈。”
半天,喻良洲抬起头,看着华世宜,“钦差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喻良洲,你一向是个聪明人,所以跟你说话的时候,我也不爱拐弯抹角,费功夫。”
华世宜起身,拿起桌上几乎堆成小山的纸张,一张一张拨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