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操心了。”
华世宜有些心疼，替她按摩头部。甘云梦笑着道：“你是越长大越懂事，我这颗心啊，也算是能放下。”
“舅母还说呢，小时候见到我，总是板着脸，我都以为你不喜欢我。”
华世宜嗔道。“嗯，小时候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哪家闺女跟你一样，说起来，不是还捅了家里的燕子窝，我那时候都没你半分调皮，现如今你也长大了，都到了嫁人的年纪。”
华世宜听着她的感慨，手指顿住，“我嫁人还早呢。”
“正是因为如此，今日我才必须要跟你说一件事。”
甘云梦说罢，杨嬷嬷就起来，带着屋内的丫鬟退了出去，顺道把门也给带上了。屋内一瞬静谧，只留灯芯哔啵乍响，华世宜长长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眸光却清澈如水。“舅母要跟我说什么，这么神秘？”
“你现在……心中可有意中人？”
甘云梦指尖在桌案上滑动，定定看她，沉声问道。华世宜睫毛轻颤，张口就道，“不敢有。”
就算有，她也不敢说。见她低着脑袋，甘云梦闭了闭眼，“我竟不知道，是盼着你有的好，还是没有的好。”
“舅母这话，我听不明白。”
华世宜只觉得自己太阳穴都在突突跳着，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逐渐脱离她的掌控，往她不知道的方向而去。“你可曾想过，为什么我从来不催促你的婚事么？并不是因为你还小，也不是因为你如今身为女官，身份特殊，自古男女有别，就算如今当今皇上是女人，女子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也没有不嫁人的道理，你已经及笄，我若有心，是一定会为你选一个好夫婿，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呢？甚至当初在喻家跟我们家提亲的时候，我也没有同意。”
甘云梦这样的反问，顿时让华世宜明白了今晚这场谈话的重心。华世宜张了张嘴，“那时候，舅母是知道喻良洲存心不良，我与喻承彦并非良配，所以才抗拒的。”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连华慈都不知道。”
甘云梦想了想，才沉声道：“因为早些年，你订过亲了，只是那户人家后来遭遇不测，婚事也就没了下文。”
华世宜听到前半句心都快吊起来了，再听到她说后半句，下意识就追问道：“是哪家？”
“哪家不重要，如今你为司马家做事，步步为艰，有些事，不要知道太多，对你，对陛下，都是好事，但是。”
甘云梦有些不悦，她一把拽过刚才自己放在桌上的佛珠捻了起来，“我对皇室，对陛下，并无什么敬重之心，皇恩寡情，我这些年也看多了，你姐姐婚事是怎么来的，背后什么用意，你也知道，可今日燕老夫人亲自上门，说了你跟燕驰的婚事，我这才不得不叫你过来一趟。”
甘云梦说罢，华世宜张了张嘴，瞪大眼睛道：“燕家？”
“是燕家，我本就愧对燕家，偏偏她就是选了燕家，让燕老夫人来跟我提这事，打得我一个措手不及，我没应承，拿着你早些年的这桩婚事给推回去了，那燕驰与你不般配，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上的人。”
甘云梦言语之中，对司马淳的盘算甚为厌恶。华世宜松了口气，“陛下怎么会……”“你也意外？我虽然不插手你在朝堂上的事情，但是自从你为官以来，司马淳的动作太多了，太急切，让你与燕家联姻，肯定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若单纯的想政改，挑选你啊翁昔年的门生，都是可以的，可偏偏是对甘家有莫大恩情的燕家，她这是用人情逼着咱们同意，我原先就奇怪，燕家为何甘心愿意将兵权交付给萧家，可如今燕驰回来了，若再娶了你，咱们华家身后就是两大军阀，燕驰若脱离萧家，自己有了自己的权势……这局，我始终看不明白。”
不说甘云梦，华世宜也被这个突然来的消息弄的脑子里一团浆糊。“我今日是回了燕家，可若是一道圣旨下来，你就没有反抗的余地了，这姻缘是你自己的，你要想清楚，我们家并不需要你舍弃自身来保护我们，明白了么？”
甘云梦抓着华世宜的手，有些激动。就在这么眨眼间的功夫，华世宜突然想起了卫卿那天对自己说的话，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等着他。她紊乱的呼吸瞬间就平静了下来，眼眸也恢复了冷静，定了定神她在甘云梦面前蹲下道：“舅母，我对燕家郎君并无情意，也不愿意嫁给他，但是这事情只要没有下圣旨，不管燕家事已经知道了还是如何，都还有转机，您说得对，从一开始，从啊翁政改开始，咱们家就从没脱身过，每一次都是跟天家搏命，我自有我自己的盘算，舅母不要为了我的事情操心。”
甘云梦看着她，“你真的有把握？若不行……”“没有不行，我知道舅母要说什么，事到如今，不是辞官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了，不管陛下要布什么局，做什么事，咱们家都是其中一个很关键的点，她不会允许我们脱离掌控。”
华世宜起身，心里渐渐透着凉意。“我只是担心你。”
甘云梦捂着心口，华世宜见她不舒服了，忙给她抚背顺气，她沉声道：“舅母不要担心，事情没发生前，咱们都有反抗的机会。”
随后，甘云梦便摆摆手，不再说话，她又开始咳嗽了，华世宜让杨嬷嬷进来伺候她休息，这才回房。屋内的烛火还亮着，只是不知道卫卿还在不在，她推门而入，就见到卫卿歪在她的床上，十分悠哉的啃着苹果。在看到华世宜的表情时，他也正色起来，“怎么了？心情不好？”
华世宜扬眉，“你倒是对我的情绪了如指掌。”
卫卿一愣，发现自己好像被调戏了，立刻站起身到她跟前，“你舅母跟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