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仿佛时间静止,华世宜抱膝坐在床上,她脑子里回想着过去残留的记忆,那些好地,坏地,难受地,快乐地,都在眼前慢慢闪过,她不想去思考该把那些华氏族人怎么办,也不想去考虑崔家的债该如何收回来,因为再怎么惩罚他们,对于她而言,也没有任何的快感,她所失去的,由始至终,都不会回来了。这一刻,她只觉得无比疲惫,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样子,不想让他们担心,她不应该躲在这懦弱的掉眼泪。就给她这一丁点的时间,让她好好自我消化。“阿翁……我好累……我又怕,怕明珠不是娘,那我又要去哪里找娘呢?我好怕做不到,做不到你所期盼的,我想守护他们,能不能,能不能就让他们都平平安安的。”
她仿佛被抽干了心力,双手抚上了师家送来的两幅卷轴,双手解开了卷轴上的系绳。图上其实只有一幅画,不过师家的人将它分了两幅装裱,损了画的意境,图上画得,正是大楚的风貌,有人在江山泛舟,远山树林茂盛,游人穿梭其间,江水荡漾,楼阁隐于山水之间,意境隽永,自成风骨,唯独高塔之上,有一人照镜,镜中景与画面完全相反,另有题字:凡天下祸篡怨恨,其所以起者,以不想相爱生也。“阿翁,你可知,世上以己度人者凡事皆以恶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君子自难而易彼,众人自易而难彼。”
她没有发现,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指腹已经有隐隐的青黑在缓缓蔓延。屋外“清如姐那边没事吧。”
尹靖雁摇头,“哪会没事呢,不过就是装没事罢了,谁受得了这么接二连三的刺激。就算是世宜,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接受吧。”
卫卿咬了咬后槽牙,他其实不怎么会安慰人,从小到大,他遇到了任何事情都是自己咬着牙扛过来的,他自认无所不能,可偏偏在这件事情上,他无能并且无力,他不能告诉她,请你别难过,也不能说,有我在,这是他无法弥补的一块。“娘,咱们去给华姨做点好吃的吧,你每次心情不好,吃了糕点就好了。”
韩念抬头道。尹靖雁摸了一下他的头,“好啊,你等会做给华姨吃好不好?”
“嗯,不过我闻到一股怪怪地味道,很淡,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闻到。”
他轻声嘟囔,想了想,还是不打扰他们了。又过了会,“奇怪,她在里面这么久,半点动静也没有,会不会出事了?”
尹靖雁刚嘟囔完,卫卿豁然站了起来,确实很久了,再怎么样也不能放任她一个人这么长时间。卫卿走到门边,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叩了叩门。“世宜。”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尹靖雁跟他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错愕,华世宜不是个任性耍脾气的姑娘,出了事也断然没有不理人的时候,所以卫卿已经不等她回应,直接推门而入了。屋内,华世宜伏在桌上,手里还捏着卷轴,另一只手里正捏着卫卿给她的竹哨,看起来仿佛是睡着了一般,然而卫卿就是有种预感,她出事了,她甚至还拿出了求救的竹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和害怕,在他心里火速蔓延开来,使得他居然愣在原地,完全没办法朝她走出一步。尹靖雁刚要上前,被韩念一把拉住,“娘,不要动。”
尹靖雁的确顿住了脚步,因为她她清楚地看到华世宜的露出来的手腕上有一条黑色的线正在往表皮底下蠕动。卫卿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般,韩念扭头呵斥道:“不要动,让我来。”
他无奈顿住脚步,韩念已经一把抓住了华世宜的手腕,小手死死捏紧,直到那条黑线再也不能往前时,他才抽出腿上的匕首,在华世宜手腕上划了一刀,黑色的蛊虫仿佛感受到了威胁,往回蹿,韩念取下腰间的瓷瓶,对准她的伤口,蛊虫仿佛被吸引了一般,扭头回来,钻进了瓷瓶之中,韩念立刻盖上瓶盖,又往华世宜嘴里塞了一颗药丸,这才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道:“快将她抱到床上。”
卫卿立刻上前将她抱起,小心放置在床铺上,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刚才站着一会,手指扣入掌心,已经掐出了血。“她怎么样?”
卫卿问道。韩念摇头,“等会,让我看看。”
他还是不准尹靖雁靠近,只是走到画卷前面,闻了闻之后连带着他指尖也冒着黑线,但是他体质特殊,黑线冒上来一会后,渐渐缓和了下去。“这两幅画卷,有两种毒,像这种小黑虫子,江州府有很多,而且中蛊者先是昏迷小半个时辰,仿佛再入睡,等睡醒后与寻常无异,等蛊虫入脑,变成开始痴痴呆呆,整个人形同疯癫,另一种我隐约能感觉到是催化蛊虫的毒,更类似于让蛊虫能在宿主身体内迅速发育的毒。”
韩念说完,莫说卫卿,就连尹靖雁也是咬牙。“江州府,难道是柳方,不对啊,这卷轴是师家送来的,一直放在这个房间。”
卫卿沉声道:“让惊鸿去把师家的给我抓来。”
“好,念儿,你把这两幅画处理了。”
韩念点头,起身将两幅画卷起,直接丢进了火盆之中,才走到卫卿身边。“她……你给她解毒了么?”
卫卿有些艰涩地问道,喉咙里都带着颤。韩念摇头,“我不会解毒,我只会以毒攻毒。”
卫卿身子一僵,“她这毒凶么?暂时会不会发作?我的意思是,能撑多久。”
说到最后,韩念居然发现小卫的眼圈都红了。“发现得及时,暂时不会有什么风险。”
卫卿松了口气,过不了多久,华慈就率先冲了进来,紧接着华清如也赶了过来,韩念连忙拦住,“先别进来,人太多气息混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