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世宜看着手中的香料,对李不言道:“若我母亲当真能治愈,那西夜国王女便是我华世宜的恩人,他日结草衔环,必当相报。”
李不言可不敢替王女推辞了此事,毕竟无利不起早,人家摆明了就是一场交易,为图那西夜小国的通商大计,这才肯让王庭里有名的调香师来。闲话几句后,香君不欲多留,只说了下次自己还会再来,便要回驿馆,李不言自然相送。等人走了,华世宜又让韩念过来辨一辨这香料是否有毒,韩念嗅闻却只是摇头,“我实在没闻过这些味道,我师父毒母也曾经说过,西夜那一带极为神秘,有许多未曾见过的奇花异草,有无毒,我也无法分辨。”
华世宜与卫卿对视一眼,对这西夜小国更加好奇起来。最后决定下,还是愿意相信李不言一次,因为毕竟有所求的人,比无所求的人往往更可信。除却此事,倒是师馡的去处成了一个难题,师家那边的人听说师馡现在在相府,意思便是不打算接回去了,只愿意孩子跟在华世宜身边,为奴为婢也是她的造化,摆明了直接把孩子赖在他们家。华世宜倒是不介意养着师馡,只是被亲生父母这般算计利用,如何跟这个孩子说呢?华世宜这边还未开解出最好的法子来,宫里的大网也在逐步打开,消息紧锣密鼓的传了来。两日后,元九跨步入院,直言假的时素蓉已经押进了卫府的地牢之中。原来因为阿欢一事,外头的人有些急躁,估计是从时素蓉身上榨不出东西了,便给假的那个传了信,这才让蛰伏在假的附近的几个眼线找到了线索,依样画葫芦的方式将人引了出来,将被尹靖雁看了三日终于点头认可的惊鸿换了过去,只等与那接头人见面,好釜底抽薪抓住幕后主谋,只是搜来搜去只能在那女人身上刚拿到手的竹简,他们看了半日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此人倒是谨慎,竟然等了足足两日才肯联络,由此可见,时尚言必定吃了大苦,却还未张口说出那人想要的东西。”
华世宜虽然与时素蓉交情并不深厚,但到底也是为她忧心着,在宫里安插人手,四处小心打听,自然希望等找到人的时候,她起码还活着。“竹简在哪?”
卫卿问道。元九将怀中一个竹简取出,发现是一篇诗赋,乃前朝才子所书,华世宜曾经在弘文馆见过时素蓉看这个书简,想来是对这个才子极为欣赏,既然是爱这赋,多看几次也实属平常,做的滴水不漏,这次看来比上次的柳方还要棘手几分。华世宜打开书简与卫卿同看,卫卿并不喜欢前朝那些儒生做的酸诗,不过就是一些郁郁不得志的愤懑之词,对卫卿而言,男子汉大丈夫,真想创出名堂来,有千百种方式,非要一味死撞南墙等着世人发现你这颗金子能发光来,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么?所以他看了两眼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吐了两个字来,“迂腐。”
“时素蓉便是在宫内总看这些玩意,将自己折腾成这样,连尹靖雁都未曾发觉她被人掉包,四大女官里头唯有她像个木头,最好假装也是她,做人做到这份上,当真不知道是说司马淳盘得好木头,还是作茧自缚。”
卫卿冷哼。对于这个把新婚假期搅得没了着落,整日里替她操劳的女人,他的耐心已然用尽。他说了这么一通,华世宜却无甚反应,不由朝她看了一眼。只见他那看得见摸得着就是没办法吃进肚子里的小娇妻眉头紧锁后,突然扬眉道:“这诗赋诗错的。”
“怎么错了,韵脚不是都对么?”
“韵脚是对,没看过此赋的人乍一眼看去,那便是工整的很,可是前朝这位大儒被人看重,正是因为此人将对皇室的不满都写在了诗赋里头,他最后,可是死于五马分尸,可见前朝那位皇帝的震怒,你在看这满篇的诗赋,哪里还有一星半点的指责之词,那几个尖锐的用词改后,便成了一个暗语。”
华世宜直接取了桌上的蟹爪小笔,沾了一些朱砂颜料,将那几个有问题的字勾了出来。卫卿与元九站在身后,定睛一看,竹简上赫然交错着几个字,拼凑起来便是:“今夜子时,自雨亭后假山见。”
华世宜勾唇一笑,“这人倒是很聪明,改得毫无违和,如果没人看过这篇诗赋,当真会忽略这个消息。”
华世宜正因为当初好奇时素蓉这样的性格,还会看这种书简才匆匆扫了两眼,没想到今日便成了搭救她的唯一线索。正当他们将书简合上时,尹靖雁急匆匆跑了进来,“那娘们趁我不注意,咬舌自尽了。”
华世宜挑眉,“无妨,我们已经知道接头人何时出现了,顺藤摸瓜便好。”
“不不不,我不是为了这个特地来说一声的,而是……我掀开了她的人皮面具,我发现我认识她!”
尹靖雁喘了口气道:“她是五年前,陛下下令抄家的鲁大人家的闺女,因为当时御前献艺,她不慎摔跤,引得满堂笑话,后来躲在大明湖畔哭,我刚好经过逗弄了她两句,所以我记得她,她的脸上有个红色的小痣,长在了鼻尖,特别好认。”
“那她怎么会……”几人沉思下来。“难道,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将这些罪臣之子女,对皇家有恨的人招揽起来,联手对付,这可比花钱请人办事情牢靠多了,成了,大仇得报,将昔日皇族尽数踩在脚下,失败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不过一条苟活于世的命,能为父母亲人报仇,当然个个都豁得出去了。”
华世宜说到这,脸色一变道:“靖雁,去内阁,将陛下治理期间的犯人家属现在情况如何的卷宗都调出来,如果不能将他们全部盯在眼皮子底下,难保不会有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