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里鸡飞狗跳的传闻持续传播着,而当事人华世宜却也在暗处蛰伏,等待着捕捞渔网的那日。蚕桑节在她的期盼之中终于到来,一大清早,她便穿上粗布麻衣,换上了特地编织的麻布鞋,一头青丝也仅仅只用了粗布包裹,在顶上的发髻打个结。这是所有农家女子最平常的装扮,窄袖阔裤,纤腰一束,卫卿今日倒是不必跟她一般,只需穿上骑装便好。华世宜还在揽镜自照,现在有他在的地方,便是惊鸿也不让进门了,她反复检查手臂与脖颈处有没有暧昧的红痕,见没有才松了口气。然而身后已经有一双大手从下腰上缓缓而上,到达顶峰时大掌合拢拖高,华世宜一下拍掉他造次的手,“别闹,我要进宫去了。”
卫卿咬了一下她的耳朵,“今日我得守着建安,惊鸿和靖雁留在你身边,凡事小心。”
华世宜心中一暖,“我晓得的,再说你这几日不在教我怎么用袖箭了么,我带着呢,你看。”
华世宜手腕转了转,露出了塞鲁班特地为她制造的袖箭,可以藏于袖口不被人发觉。卫卿再压着她亲了会,才道:“那你先去吧,等会见。”
“嗯。”
华世宜转身出门,带上了惊鸿与靖雁,今日所有女眷都不得穿锦衣华服,索性她们三个本来就不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娇女,穿这种衣裳行动自如,说不出的舒爽。到了建福门外,大家都俱是来了,围绕在霍凤身边的女眷们目光也向刚下马车的华世宜投来。彼时天蒙蒙亮,马车淡淡的光晕下,少女挽起了妇人的发髻,却难掩眉宇间的疲惫与娇羞,若不知道是与卫相离了心,几日见不着夫君的,还以为是刚欢好过来的。霍凤眯起了眼睛,今日原本是她为命妇之首,可惜,萱儿怀孕是不会来了,如今华世宜出嫁,自然是以她率领命妇前去拜见陛下。华世宜也知道那些人心里想什么,只是带着笑意朝前走去,反正她现在笑与不笑,人家也只当她在充门面。霍凤也迎面朝她过来,颔首道:“就等着华大人了。”
华世宜看了看那些命妇的打扮,再扫了一眼身后闺秀的装扮,也见到了好几个关心她境况的姑娘,她对她们笑了笑,便道:“那便走吧。”
霍凤与她并排走着,不说话也显得有些尴尬,为了彰显国舅府并未与卫相置气,只好率先道:“大人头一次参加蚕桑节吧?”
“宫内自然是头一遭,可是在我们临川,每一年我都与父亲亲自带着百姓播种务农。”
霍凤哑然,“大人心系百姓,难怪对于农耕水利都有一定的涉猎。”
“国舅夫人谬赞。”
上头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倒显得她们底下看热闹的乱嚼舌根,到清思殿的时候,已经有眼生的女官进去回禀,然后才出来请有二品诰命以上的夫人与女官入殿。华世宜入殿,在铜盆内净了手,才拿过准备好的麻布,替司马淳挽发。这便是要彰显天家要苦百姓之苦的做派,今日连陛下钗环首饰都是一律摒弃的,只用麻布包头,国舅夫人净手后,蹲下身子替陛下将袖口收拢,方便陛下耕种织布。一番打扮后,司马淳已经与众人装束一致了。她拉过了华世宜的手,亲自走在了最前头,只是路过时,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人群中的几名少女。只见那少女耳垂上还挂着珍珠耳铛,她的母亲见状,赶紧下跪,司马淳摆手:“无妨,少女爱娇俏,咱们也就是学老百姓的样子,那些百姓家中富裕些也会给自家姑娘裁布做衣。”
那贵妇这才松了口气,但华世宜估计这少女回家少不得得在祠堂跪上两回。她正想着,却发现司马淳将目光定在了她的脸上。“你倒是越发美了,像是长开了。”
她一边走一边说,“记得我刚见到你的时候,像枝头上,瑟瑟发抖的小黄花,稚嫩,倔强,那眼神里都是不服输的劲头,现在,柔和,温婉却不失坚毅,女人的美,总是多种多样的。”
华世宜听她说起当初,勉强笑道:“那时候下官还不懂事,让陛下见笑了。”
“你从未让我觉得可笑过,看着你,就仿佛旭日初升,到处都是年轻的朝气,所以,我特别喜欢年轻人,最近京中不少流言,可是真的?”
司马淳目光锐利,华世宜却并不发憷,只是目光忧愁,嘴里发苦道:“臣辜负陛下隆恩,如果夫妻相处之道,能跟朝堂上解决问题一样便好了,臣实在不知道如何跟卫相相处。”
见她当真眉宇间染上忧愁,司马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难道谢容当真得到了手便腻味了?“琰之这个人,到底是我宠坏了,你又是个倔脾气,当初你们非要在一起,我便有些觉得不对,现在既然成了婚,凡事也多忍让一些,我也是不忍苛责他的。”
华世宜心中冷笑,要真是与卫卿闹翻了,这位长嫂还真是一言以蔽之,忍着伺候她的小叔子便是,还好,只是演戏而已。“臣尽量,只是臣毕竟是左相,有不真实深宅妇人,卫相大人若是这般颜面也不给,大不了将墙重新砌上,各过各的。”
司马淳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安慰道:“都是气话,哪有成了亲还要分府的,说出去都让人笑话,到底是百官之首,你跟卫卿怎么做,底下的人也会有样学样,他那边我也会训斥一二,总要成全你的颜面不是。”
华世宜状似哽咽,面带凄楚道:“这些时日,也就陛下这么说,臣听完心里好多了,只要他肯低下头,我自然也会顺着台阶下的,臣年轻,又不懂如何侍奉夫君,到底是错得厉害。”
站在华世宜身后的尹靖雁听完,差点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演得她都差点信了。司马淳含笑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