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昔郡“哎,你们听说了么?如今虎牢关易主了。”
“怎么没听说啊,这片地方都传遍了,里面现在的人物可不得了。”
今日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有无数百姓在议论同样一件事,正低头行走的男子走到了一个烧饼摊子前,递过去两文钱,然后买了一个烧饼放在油布包里。大概是眼生,相貌又很是出众,烧饼摊的小贩多看了他两眼,“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男子温吞颔首,“你们最近都在说谁?”
“谢家军啊,虎牢关现在的主人,八年前那神武之军重现天下了。”
“你还不知道啊?估计是要造反了。”
“我就说当年谢家军消失一定跟皇家有关吧,你看看,现在刚出来就迫不及待要跟朝廷过不去了,也不知道虎牢关原来的守将是死是活。”
“是我就不会让人活着。”
男子听完,垂下眉眼往回走,到了城郊才看到车队,他这次买了不少品种不同的干粮,足够走一段时间了。华慈迎了过来,“总算是回来了,我还怕你出事了。”
阿欢摇头,看了眼在角落里四散开来的一群人。一路上追杀他们的人不少,都是有这群韩夜的朋友护送才能平安到达,不过他们的外貌都太有特色,从水路换成陆路之后,就得由他出去采买东西了。不知道是不是靠近虎牢关的缘故,最近追杀的人也没了。阿欢跟华慈说了两句,这才钻进了最小的一辆马车里,这是专门为时素蓉准备的。初秋刚到,她已经被换上了比较厚实的棉衣,当初受伤的时候太严重,现在落下的病根是一点风也吹不得。她正在努力挣扎着换衣服,不过行动不大方便,等阿欢进来,还是免不得有些脸红。阿欢自然得接过她的衣裳,替她系好,然后才掀开她腿上的毯子,因为方便上药,她里面的绸裤未穿,只有单薄的一层裙子,阿欢目不斜视地拿了药替她涂抹。这段时间流落江湖,一直都是他贴身照顾她,时素蓉从一开始的羞赧和不好意思,也逐渐习惯了他的触碰。“这两天会下秋雨,腿是不是会很疼?”
阿欢抬眸问道。他的手还贴在她裸露的皮肤上,时素蓉敏感得垂下眼,“会疼,不过忍得住。”
“我想办法去弄点麻沸散,要么睡过去也行,反正快到虎牢关了,听说那里天气干燥,会舒服一些。”
时素蓉摇头,“有时候,痛也挺好的,能记得这份痛是谁给我的。”
而且只有痛着,才能让她承受继续跟他在一起,才能心安理得,不然凭什么她还能跟他一起?她一个残缺之人,连行走都不行。阿欢在她腿上吹了吹气,“嗯,到了虎牢关之后,你有想过我们的将来么?”
时素蓉被他问的一愣,阿欢将她手上的书卷拿开,握住了她的手,“素素。”
这一声“素素”,她再次听到耳中,仿若隔世。“到了虎牢关,咱们就能落脚了,说不定会住上许久,我一直欠你一个婚礼。”
自从上船后,他们一直同吃同住,她从未奢望过能跟他跪拜天地,在父母灵位之前承认自己的身份。下意识得,时素蓉就低下了头,“我不配。”
“如果我要呢?素素。”
时素蓉抿唇,“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不好,还是想,你能穿上嫁衣。”
阿欢摩挲了一下她的手心。时素蓉定定看着他,“我不应该再出现在你亲族面前,是我害了他们。”
阿欢没放开她的手,“你愿意没名没分跟着我,也不愿意跟我拜堂么?”
“我……我不是……我……”时素蓉咬唇。他伸手用指腹擦着她的唇,“别咬,会流血的。”
他轻柔得将她抱在怀里,“没关系的,我都放下了,真的,现在陪在你身边的是阿欢,而且,每晚睡在你身边,对我也是一种折磨,没名没分,我不敢冒犯你。”
时素蓉身子一震,他能帮她换药,帮她洗澡,这些事他都做了,可是从头到尾他除了有时候会亲吻她,最终也没碰过她,她以为……以为是嫌弃她这一身残缺,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我也是男人,当然会想,但不想委屈你,虎牢关有你的朋友,让他们给我们做见证,不好么?”
时素蓉没吭声。但是他知道她犹豫了,她就是这么个闷葫芦的性子,他不逼她。华慈等阿欢重新下马车的时候才招呼他过去,乐呵呵问道:“怎么样,时姑娘同意没有。”
“应该算同意了。”
“华老爹教你的准没错,等到了虎牢关,我就让我们琰之跟世宜给你们主持。”
他说着,又扭头拿着拨浪鼓去哄师天音。师天音还是那样浑浑噩噩的,只是现在能认识人了,大家知道这是华世宜的母亲,各个都很尊敬,她靠在华慈身边,笑得十分恬淡温婉。华慈摘了路边的一朵小花戴在她的发间,拿起树枝,拨弄了一下烧着的篝火,“这个姑娘家呀,都是想当新娘子的,你就软磨硬泡,不行你就学学琰之,我们家世宜那脾气,也是个木瓜脑子,要不是琰之努力,能娶得着我们闺女么。”
华慈笑眯眯拍了一下阿欢的肩膀,“不行的话,你就认我当干爹,素素就给我当儿媳妇,反正我这辈子也没个儿子,你们忘却前程,迎接新生,多好,一下子有爹有娘,还有了家人。”
阿欢笑了笑,“我终于知道,华世宜是像谁了。”
“这孩子像她阿翁多。”
华慈有些不好意思。阿欢摇头,“有些东西,是刻在血脉里的,她能善待身边所有人,这一点就像极了您,若非是她这样,卫……琰之又怎么可能放下的那么快。”
人跟人之间的缘分也在乎性格,世上总有一个人是完全按照你的脾性来的。就想靖雁对韩夜,世宜对谢容。阿欢回头看了眼马车,他不也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