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女帝设立内阁,以女子美色诱之,初衷可并不是什么卖艺不卖身的高雅歌舞坊,毕竟男人嘛,精神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就是在床上的时候,光靠着酒色财气四个字,足以让这群女人收获太多重要的信息。可是是夏从霜说服了女帝,说这群姑娘们如花一般,都是好人家的女子,既然是陛下的子民,也该好好疼惜她们一场。她苦心孤诣教她们魅惑男人的手段,教她们功夫,给她们在盛京一个立足的地方,不让任何男人染指她们。可是到了最后,这群她亲手养出来的姑娘,却亲自来追杀她,废掉她的武功,明知道天下有多少男人觊觎她,渴望得到她,却将她抛在大街上。失忆后的夏从霜若不是无意间遇到了师鸿熙,还有他派去的人,会遭遇这世上最不堪的一切,饶是谢容这样对人并没有多少同情心的人,也不得不感慨一句,人心难测。若是夏从霜当年知道这群她亲自带出来的女斥候不是将毕生的本事用在了战场上,而是挥向她自己,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曾经为了她们奔走,几番向女帝陈情,做遍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仅仅为了给她们留下一点女人的尊严。谢容很少一次性说那么多话,尤其是他看不上的人,更是不会心软。“卫相心里不是只有华相么?现在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抱不平,看来我们夏秀主的本事就算没了我们姐妹出手,也依旧厉害得很。”
杀奴皱眉,对人使了个眼色,就有人来拉扯她们。谢容想了想,突然笑道:“是啊,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洞悉我的心思,死了确实很可惜,不如你们也尝尝夏从霜那时候的滋味?”
杀奴眼睛亮起,“好啊好啊,般若那老鬼手里有丹药,能令人忘记一切,变成任人摆布的木塑泥人,送去军营好了。”
谢容懒得再看她们一样,“随你便,交给你了。”
为了防止她们大吼大叫,杀奴的手下已经眼疾手快的堵上了她们的嘴,将人拖了下去,送去给般若老者,至于地牢里那个,看来说不说意义都不重要了。谢容很快回到房间,华世宜没醒,他小心翼翼脱了鞋子,将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后背。他其实并不觉得这群女人会是女帝派来的,因为女帝不会这样暗搓搓跟他撕破脸,现在无论如何怎么算,都是他谢容背叛了朝廷,她大可以一纸圣旨悬赏他的人头。这样的手法,更像魏然,亦或者是……喻承彦。难道女帝在世宜离开之后,将内阁的令牌给了喻承彦?司马淳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不可能对国舅一家如此看重,是时候催促一下盛京的暗桩了,他不能不在乎建安的安危。师鸿熙抱着夏从霜回房间的时候,夏从霜还有些发愣,也没了之前的娇俏粘人的小模样,反倒是一直盯着地面发呆。师鸿熙拧了帕子,来擦她的脸,烛光下,能看到夏从霜那张脸上,写满了迷茫与不解,就像是刚苏醒的时候。他刚将帕子覆上她的脸,夏从霜便眉心一蹙,有人曾经说过,美人蹙眉之态,也是动人心魄,他以前脑子里想不出具体的样子,现在此刻当真出现了,他心里却很难受。“要不要让厨房给你煮一碗安神汤。”
夏从霜看向了他,眼底已经隐隐有了水雾,“夫君,我的心口好难受,好痛,我以前真的认识她们吧,我不记得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们为什么杀我,是我很讨厌么?”
师鸿熙摇头,“不会,你怎么会讨厌,她们要杀你,一定是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不去想她们,好不好?”
夏从霜抱住了他的腰,鼻子一抽一抽的,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觉得自己实在算不得什么大气的女子。看到师鸿熙看别人跳舞她生气,看到曾经认识的人追杀自己,她难过。是不是她真的那么不好,所以老天爷在报复她,让她忘记了一切。师鸿熙不太会怎么安慰别人,只是一直陪着她,默默抱着她,杨嬷嬷夜里起来,看到夏从霜房间还亮着灯,一进来便看到两个人抱在一块,杨嬷嬷本来想提醒一句早点回房去,一看夏从霜小脸煞白,心里一跳就进房来了。“姑娘这是怎么了?”
杨嬷嬷将手贴在她的额头,“没发烧啊,是不是又头疼了,我去给你熬碗安神汤,喝了好睡觉。”
夏从霜没想到杨嬷嬷会突然进来,她虽然失忆了但也知道杨嬷嬷平日里不准她跟书呆子太靠近的,说是还没正式成亲会被人笑话。杨嬷嬷顾不得她跟师鸿熙说什么,已经抬腿去了厨房,过了会,竟然是甘云梦跟杨嬷嬷一块进来了。师鸿熙抱着夏从霜,也没办法起来,只能低低唤了一声。甘云梦颔首表示自己听到了,才来看看夏从霜如何,“怎么了?”
师鸿熙摇头,甘云梦便不问了,夏从霜已经有些累了,杨嬷嬷坐在一边一勺一勺安神药喂进去,师鸿熙将她抱到床上,拉好被子。她见他要走,手却不敢放,眼泪憋在眼眶里,“我害怕。”
甘云梦有些心疼,坐到了她的边上,“孩子,不怕,我们都在这陪你,这是我的佛珠,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
甘云梦将佛珠从手掌中脱下,挂到了她的手腕上。夏从霜看着甘云梦眼泪突然便忍不住了,甘云梦拿了帕子替她擦干净,“想哭就哭吧。”
活了二十多年,突然忘记前尘往事,不知道过去,不知道将来,四个人都会绝望难过的,甘云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往后便是自己的儿媳妇,那就是她的亲女儿,她不疼她,又有哪个有资格疼惜。“心里有事情,憋久了都是不好的,我年轻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偷偷躲在被子里哭呢。”
夏从霜眨了眨眼睛,“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