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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少年斗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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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人间新春将至,处处张灯结彩,共贺新的一年到来。这份世俗的欢乐,就算是修仙者也避免不了。尽管修仙讲究清心寡欲、一心向道,但毕竟修仙者终归也还是人,而不是仙。物华宗正是如此,此等热闹气氛尤以外门最盛。外门弟子大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还没摆脱凡尘的牵挂,一身的孩子心性,正是年轻好动的年纪,对于这种人间喜事更是热衷。更何况,年节里他们还能久违地下山与亲人团聚,这无疑更加煽动他们年轻的躁动的心。四处都有弟子三两结伴、来来往往,就连平日里周遭安静、人迹罕至的渊海阁都比寻常喧闹。就在大家喜气洋洋、兴致勃勃为新春佳节做准备时,躲在树上偷懒的何似却一脸漠然,完全没有半点与旁人一样的激动。他单手枕在脑后,靠躺在一截健壮粗大的树枝上,甚至因为觉得他人的喜庆过于吵闹而施了个法术堵住自己的耳朵,调整好姿势后便准备入睡。如果不是忘了还靠在树下的扫帚,他可能真的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今日是外门弟子今年在宗门学堂进学的最后一日,由几个平日里学业表现或是影响力较为出众的弟子商议,决定趁着大家都还没有下山回家的时候,按照人间的习俗,将他们进学的春叶堂及与之相近的渊海阁外围好好打扫一番。而与何似一同被分配负责连接两地山道阶梯洒扫任务的几人发现何似失踪,其中本就有平日对何似看不惯的人,当下纷纷怂恿其余人暂时放下手中任务,先把偷懒的何似揪出来。当王醴风带着四五个弟子气势汹汹从山道而来,看到渊海阁附近某棵树下靠着一柄与他们手中相差无二的扫帚,当即一气上头,脚下一点,纵身跃出,以手中扫帚作剑刺向还在树上睡觉的何似。这一剑,不,这一扫帚来势不小,若被这么毫无抵挡地刺中,免不得要受伤并被带翻到树下。王醴风也意识到这一点,快接近何似时下意识收了一收手上的力道。然而本应在睡梦中被刺中一扫帚的何似却在扫帚杆头将将抵达身侧时,侧身一翻躲了过去,随即单手吊在树枝下。王醴风虽是惊讶何似突然动作,却也立马反应过来,旋身在旁边树干上一撑,调转身形方向,飞身稳稳落于树下。抬头望向还吊在树枝下的何似,对他吼道:“何似!你又偷懒!”

忘记自己施法封住听觉的何似只能看见王醴风在树下对他说了些什么,却不知道具体内容,于是漫不经心地大声回道:“啊?”

此时,跟随王醴风而来的众人才刚刚赶到树下。王醴风就是看不惯何似素来漫不经心、一副超脱世外的模样,当下见他毫无自知,更是怒上心头,一手运气,提着扫帚如同掷枪一般掷向树上的何似,喝道:“叫你下来!”

吊在半空的何似侧身便接过破空而来的扫帚,然后又翻身跃上枝头,蹲坐着道:“你说什么?”

树下的王醴风见何似两次装作没听到自己的吼声,以为是故意当着别人面羞辱他,本来只是有两分恼,瞬间便化作三分怒,手一扬掏出一张符纸夹在右手两指间,嘴里快速念完几句口诀,就将一道火球打向何似。火球一飞出,王醴风就惊觉不妙。最近春叶堂修习火系法术,因此身上携带的符咒大多都是火系的,将才没反应过来随手就用了。现下火球已飞至半空,王醴风也不知如何才能收回,万一砸到树上,附近树木众多,岂不得烧着周遭山林。却见树上何似也是抬手抽出一张符纸,嘴唇轻动,手一丢,随着符纸飞出的还有一道水柱,直直迎向飞来的火球。“滋滋——”只见火球被水柱击破,迅速变小,同时水柱也被火球灼热,迅速蒸发。本以为意外就此化解,王醴风正准备松口气,不料水雾之中突然破开一道水幕,兜头扑得王醴风猝不及防。本应与何似、王醴风一同洒扫的弟子及原本就在渊海阁附近的弟子,皆是目睹了二人的斗法,各自议论纷纷。“哇,这两人身手真厉害!”

“方才王醴风使的是我们前两天才学的法术吧?他竟然就能用了?”

“你难道不好奇何似用的水系法术吗?我们都还没学吧?”

何似站得高,视野也广,当然看见附近围观的人都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自己还是什么都听不到,才反应过来自己施的封闭听觉的法术还没解开。随手解开法术,耳朵恢复清明,何似便飞身下树,好不潇洒,如果手中没有拿着一把扫帚的话。对着好似被泼懵了的王醴风问道:“找我干嘛?”

虽是寒冬腊月,但修仙者的体质异于普通凡人,即使是外门弟子,只着单衣弟子服并被泼了一身水的王醴风也并不觉得寒冷。之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惊讶于何似所用的水系法术。“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水系法术?不,你怎么会水系法术?”

何似并不觉得自己能用水系法术有什么不对,只轻描淡写地回了句“不久,自学的”,便把手中的扫帚抛向王醴风,随后转身准备去拿自己那把靠在树下的扫帚。王醴风接住抛过来的扫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来此的初衷。尤其是方才何似装听不见他说话,让从来都是被周围人众星拱月般对待的王家小少爷深觉自己被冒犯不尊重。当下几步上前,抬手欲抓住何似肩膀让其转身道歉。“我们辛辛苦苦打扫,你却跑到这里来躲懒?还有,你方才居然装作听不见我说话,你觉得你这样礼……”貌吗?话还没说完,甚至手都还没够着何似的肩膀,王醴风就只看见何似转身,然后感觉到贴着自己伸出的右手和右脸颊擦过了一道风。定睛一看,却是一把扫帚杆不知何时迎面刺来,停留在自己右肩之上。如果出手之人运气再多几分,准头稍偏那么几许,王醴风说不定就要破相了。“你……你……!”

王醴风又惊又怒,半晌说不出话,左手握着扫帚格开何似的扫帚,然后瞬间将扫帚换到右手,与何似打斗起来。方才何似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拿上扫帚后,脑子在后,身体先行,反身就是一刺。反应过来,正欲道歉,却架不住王醴风猛烈反攻。何似矮身险险躲过横扫过来的扫帚,同时反手用扫帚架住王醴风的右手,换得片刻的暂歇。“听我说,我刚真不是……”“不听!何似,我跟你说,我忍你很久了!”

王醴风根本不给何似半分解释的机会,左手举起一张符咒,口中念诀,手掌瞬间笼罩一层乳白流光,握拳挥出。何似偏头躲过冲脸而来的拳风。这一拳虽没落到实处,但带起的波动却是让何似背后的树木抖了一抖,然后轰然向后倒去。这一拳,竟是丝毫不留情面。见此,何似也不欲再多说什么,认真投入与王醴风的对打之中。只见二人在仅存的树干边身手敏捷地快速过了几招,期间拳脚相加,然后又似是觉得两人在体术上分不出胜负,打着打着,竟到了渊海阁门前广场上斗起法来。而周围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共同注视着他俩。之前跟随王醴风而来的几位弟子一直围观着二人的争斗,眼下想上前阻拦,又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何似和王醴风一直都是他们这群学堂弟子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次次学堂测试都分别名列第一、第二,两人的实力早已远超众人,说不得下一次鉴玉会上就会被哪位长老收作内门弟子,或者甚至是真传弟子。幸好还有几个机灵的反应过来,知道先派人去找管事长老。然后,还不等长老前来,何似与王醴风二人周身的法术灵光早已五颜六色、五花八门地闪烁了个遍。“簌簌。”

何似运掌从广场周边的灵树上薅来无数绿叶,打向王醴风。王醴风便召出火墙,一把点燃空中的所有叶片,然后运扫帚引导燃烧的叶片回击何似。“飒飒。”

面对火焰与木叶纷飞纠缠的何似不见慌乱,也无心欣赏这绚丽夺目的一击,抬手,从手臂到手中握着的扫帚把的杆头,缠绕着一道细细的水流,然后直接向前刺出。虽然击破了汹涌而来的“火焰蝴蝶”,但手中的扫帚也似是承担不了这剧烈的轰击,应声而断。恰在此时,王醴风嘴角一笑,丢掉手中的扫帚,双手结印,对着何似说道:“你以为,同样的错我还会犯第二次吗?”

只见在何似看似一扫帚击破澎湃的火焰蝶浪的同时,浪尖四散,然后迅速转向弯曲,犹如猛兽吞食一样,将何似密密包裹住。眼见自己的法术奏效,成功将何似困住,王醴风正欲高兴,却忽听何似的声音从火球之中嗡嗡传来。“你想玩火是吗?那我就陪你玩玩。”

也不知何似在火球之中做了什么,只见何似话音一落,那火球便突然四炸开来。王醴风和周围旁观的弟子迅速架起防护罩,广场地面铺满尚带火焰的树叶余烬。而何似正眼含兴奋,神采飞扬地看着对面的王醴风,周身盘旋着一条熊熊燃烧的巨大火龙,正趾高气昂地睥睨着众人。最近正在苦练火系法术的王醴风显然忍受不了这样的挑衅,为了证明自己的努力成果,自是不愿服输。“来啊!谁怕谁!”

王醴风掏出身上剩余的所有符咒,向空中一抛,随即跃起,在半空悬停。空中飘飞的符咒自燃殆尽,但火焰不熄,纷纷列在王醴风身旁两侧,虎视眈眈地瞄着火龙。这一下,几乎掏空了王醴风现存的所有法力,额头隐隐沁出汗水,结印的双手也微微颤抖,身侧的火焰们纷纷叫嚣着抖动,似要控制不住。王醴风当机立断,携着火雨流星般俯冲向何似。何似仰首笑道:“来得好!”

周身火龙猛地燃得更旺,体积也微有膨胀。盘旋呼啸着迎着火雨而上。两方火焰在半空剧烈相撞,互相较劲,谁也不愿让谁,“嘭——”的一声,一朵绚丽的火花炸开,四散的火焰向着四面八方自由飞翔。产生的波动直接把何似、王醴风二人推出数十丈远。跟着弟子姗姗来迟的奉经长老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匆匆给在场的每个弟子撑起一道道屏障,包括何似和王醴风。待到烟雾散去,场中两人皆是狼狈地跌坐在地,各据一方。而广场中央早已被轰出了一个巨坑,还有残存的火焰苟延残喘地燃烧着。奉经长老飞身来到坑边,看着眼前的场景,再看看惹事的两人,头疼得想着这次又要怎么处理这两人才好交代。正欲训斥两人,却突得被旁边一声惊呼打断。“渊……渊海阁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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