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兰却说起前年东边水患，大公子治理有功，还牵出朝中贪官，去年春，大公子梁国境内所有私人金矿、铁矿收归国有，去年秋时，大公子入主瑶光殿，成了太子。看来黎桑一刻也没闲着，为自己博得了盛名，太子位顺理成章的落到他头上。我问道：“那大公子夫人呢？”

“姑娘走后不久，大公子夫人便解了禁闭，帮着巽夫人置办王宫中秋宴，后来便在大公子府闭门不出。”

月兰又道：“之后随着大公子住进瑶光殿，今年春时，宫女有宫女整理太子妃妆奁时，看到了嫁妆单子，那嫁妆单子上有齐国十六郡，整个金陵城都传遍了，太子和太子妃已被大王派往那齐国十六郡整顿庶务，上个月才回来呢？”

我惊讶不已，甚至久久回不过神来，曼珠怎么会有齐国十六郡做陪嫁？不过这样一来，她的太子之位牢不可破了。我又问：“那公子这四年在做什么？”

阿慧笑道：“公子这四年什么也没做，只遣散了府中姬妾，成为京中美谈呢。”

我却是不信，看向月兰，月兰点头：“确实如此。”

用完晚膳，我便回房了。雪天的夜里，总是格外寂静，连雪落地的声音都隐隐可闻，我披着氅衣出了门。整个金陵城，只有白日迎亲的那条街上还燃着灯，我沿着那条街行去，到了公子府邸前。我踌躇几番，才穿墙而入，府中宾客已经散去，只有侍女和仆从还在忙碌，府中四处皆是红色，院中的梅花已然开了，在灯光的掩映下很是娇媚，白雪红梅果然美极了。我看到屏画楼和朝云轩的灯都还亮着，我隐身去了屏画楼，本以为会看到公子，不想，公子并不在屏画楼。只有两名侍女正在围着一名穿着白色中衣的女子在梳妆镜前说话。“二小姐乖乖的啊，坐着别动，头发还没弄好。”

一名侍女道。我只看得到那女子纤弱的背影，听她诺诺开口：“我母亲说了，让我乖乖呆在这里不要乱跑，她过几天就来接我，嘻嘻，我会很乖的。”

我不禁失笑，这白家二小姐说出的话怎么一团孩子气。又听到另一位丫头道：“待会儿二小姐也要乖乖睡觉，不要吵也不要闹，明日奴婢做梅花糕给您吃，可好？”

“好，好呀。”

我正要离开时，屋里传来一声惊呼，我透过窗户看去，那白家二小姐将一整盒脂粉倒在一个侍女头上，欢呼道：“哦哦，豆豆，下雪了下雪了，屋里也下雪了。”

那个叫豆豆的侍女，狼狈极了，睁不开眼还忙乱的去拉白家二小姐，“嘘，二小姐，坐好。”

那白家二小姐面容清秀，与白檀不甚像，一双眼睛总是呆呆的。思及她刚才的举动，我已然明白这白家二小姐怕是有脑疾。我想公子娶她做正室，多半还是因为白檀。在屏画楼外，我看见闻兮正带着侍女过来，侍女低头走路，窃笑道：“公子还是最宠夫人您了，娶了白家那小傻子当摆设，这府中还是您说了算。”

闻兮斥道：“住嘴，忘了公子怎么交代的么？”

那侍女面色煞白，不再言语，闻兮话虽如此说，可她嘴角含笑，脚步轻快，眉目间风情更胜以往。我站在梅花树下，现身唤道：“闻兮。”

闻兮顿住脚步，回头看见了我，脸上大惊:“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我看了一眼朝云轩，笑道：“自然是从大门走进来的，多年夙愿得尝，滋味如何？”

闻兮冷了脸，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公子娶白家二小姐，你没少撺掇吧。”

闻兮压下怒气，笑着看向我，道：“公子要娶谁哪是我一个婢妾能左右得了的，当初白姑娘搬出府去，又消失这么多年，今日听闻公子娶亲，又回来，这是何道理？你当公子府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么？”

“我就是想来就来，你能奈我何？闻兮，怎么?你害怕我？”

“我怕你作甚？公子说你救过他的性命，我理当敬重你，可白姑娘，做人凡事要留三分情面，公子不曾薄待于你，可你说走就走，害的公子........”“闻兮，你和谁在说话？”

公子站在朝云轩窗口，遥遥问道。我抬眼看去，朝云轩的窗口模模糊糊有个人影，灯光不甚明亮，我看不太真切。“公子，没谁？一个丫头罢了。”

闻兮回完公子的话，又看向我，道：“夜深了，白姑娘还是回去吧，恕闻兮不便相送了。”

我拉住闻兮，道：“你说清楚，你刚才说我害的公子怎么了？”

闻兮甩开我的手，冷笑道：“想知道么？那我告诉你，害的公子再也不让任何人提起你。”

我愣住，远远的看着那抹影子，心中如刀割般。闻兮皱眉看着我，道：“怎么？还不走么？”

我在闻兮的注视下，缓缓朝外院走去，心中十分复杂难言，避过他们的耳目后，我飞身离去。回到南城宅子里，依旧无法入眠，公子站在朝云轩窗前的模样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想着想着，眼睛发酸，竟然有眼泪落下来，四年，仅仅四年，公子的心我也看不透了。一大早，我便在房中听见阿慧在抱怨：“真是怪了，这梅花好好的怎么就干枯了。”

“许是太冷了罢。”

月兰道。好几千年我都没落过泪了，一落泪周边的花便会枯萎的毛病一点儿都没变。天冷，我待在屋里不想出去，小白和阿慧月兰在我房里玩投掷，我坐在一边翻看着金陵近几年流行的话本，这些坊间的话本基本都是杜撰权贵之家的阴私事，话本中将曼珠和黎桑的私宅故事写的有声有色，说大公子如何如何敬重公主，公主又如何如何贤惠。曼珠贤惠么？其实不然，她傲慢的很，与贤惠二字从不搭边。我想我该告诉曼珠一声，我回金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