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将军怔了怔，继而面色变得有些发白，白琰道：“父亲，殿下说的对，父亲还是进宫要紧，珠儿这儿有我和母亲在。”

白老将军看了一眼公子，才出门离去。之后，公子叫了青木进来，重新将白檀的手腕绑住，公子道：“将她带去交给闻兮，让闻兮好好看住她。”

公子随着青木和白檀出了屋子，我也跟了过去。在屏画楼外的小院中，白檀扭头看向公子，面色在院中微光的照耀下，更加莹白，她道：“公子如今当真是喜新厌旧了吗？”

公子看着她，道：“何来此问？我从前欣赏你，皆是因你才情过人，可我与若卿，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世上恐怕只有她才是真的在乎我。”

白檀愣了愣，露出哀戚之色，“可我念了公子七年，这难道不是在乎吗？”

公子缓缓道：“你心里不是在乎我，你只是不甘，不甘你父亲母亲将你送进宫断送了你的一生，才将我当成你的执念。”

白檀默了默，片刻，又轻轻笑道：“公子，她说你给她取名若卿，公子难道不是她与我相像，才给她起这样的名字吗？”

公子讶异一会儿，道：“你想多了，她有个弟弟叫若华，我便给她取名若卿，除此外别无他意。”

白檀听罢，笑了两声，又落下眼泪来：“如此，倒真的是我妄生执念了。”

而我隐身在一颗光秃秃的树干中，听了公子说的这些话，心中竟然生出无限欢喜来，虽然此刻不合时宜，但是还是控制不住，想起那错失的四年，我觉得分外可惜，若早知道公子就是陌羌殿下，便不会有那些糟心的想法了。天色微微亮起时，府中的灵堂已经搭建完毕，白珠穿上了王室夫人的大装冕服，被公子抱起放入石棺中。我看着白珠因妆容而明艳的脸庞，只愈发觉得可惜，我想我得找阎舒帮帮忙，给这个小姑娘添一些福分带往下一世才好。我悄无声息的回到漪芳宫，覃姑姑开门进来看到我坐在那儿喝茶，吓了一大跳，道：“姑娘，你昨夜去哪儿了？奴婢天刚亮时来找您，您不在房中。”

我道：“昨夜睡不着，出去走了走。”

覃姑姑道：“奴婢今日晨起听闻，三公子夫人薨了，不知.......”“是真的，你没有听错，白家的那个二小姐，被她亲姐姐从楼上推下，跌死在院中地上。”

我面无表情道。覃姑姑惊呼一声，瘫坐在地上，“怎么，怎么会？夫人她不会这么做的，一定是弄错了。”

我冷冷道：“白家二小姐身边的丫头亲眼看到的，怎么会错？瞧你们做的好事，将我坑进来，将白檀放出去，这才惹下祸事。”

“不，不会的。”

“白檀惦记三公子，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她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白珠抢了她的心上人，她会饶过她？”

覃姑姑被我说得伏在地上哭起来，我也懒得再去管她，只道：“我要休息一会儿，你出去吧，不管谁来，都别来打扰我。”

覃姑姑从地上爬起来，失魂落魄的出去了。我关进了房门，便去了冥府，如上次一样，穿过黄泉，淌过忘川河，朝冥府而去。见到阎舒时，他正在与长鬿核对生死簿，见了我，阎舒倒是没什么，长鬿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茂密络腮胡下露出一个黑洞，有些滑稽。“你.....你.....你是人是鬼？”

他结巴道。我翻了个白眼，阎舒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道:“她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长鬿挠挠头道：“她的命怎么这么好，死了也是个神仙。”

我很无奈，不过他说的也没错，我道：“长鬿，许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英俊。”

他面无表情的围着我转了两圈，憋了一肚子话要问，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阎舒指着长鬿对我说道：“你看吧，我当初见到你的时就是这样子，太多问题想问你，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你要知道，没有哪个神仙灰飞烟灭了还能又完完整整的。”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阎舒又道：“你来找我必是有事，让我猜猜。”

他闭目想了一会儿，一惊，抓过命簿翻看起来，道:“难道梁国金陵的大劫提前了？不对呀。”

“什么打劫？”

我问道。他翻了几页，放回命簿，正色道：“你找我何事？”

我说明了来意，他嗤笑道:“你当我这儿是什么，怎么你只要认识个凡世的人，便要我给他们添寿数，给个好投生。”

我道：“你就帮我这一次吧，那个小姑娘也太可怜了。”

长鬿嘟哝一句：“可怜的还在后头呢。”

我没有听清，皱眉看向他，道：“你说什么呢?”长鬿正了正神色，推了阎舒一把，道：“你就按她说的，写几个字而已，又无妨。”

阎舒觑着他，将轮回簿取来递给他，道：“你来。”

长鬿接过，飞快的写了起来，我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禁汗颜，长鬿龙飞凤舞在白珠的名字下写道：千金玉，万金躯，荣宠百年。我心道，这也太草率了吧。我又问：“她何时轮回，来世父母是谁?”长鬿丢了笔，道：“这怎么能告诉你？”

我抽抽嘴角，不再追问下去，转身欲走，却被阎舒拉住：“你这么快就走？”

我眨眨眼，道：“不然呢？”

阎舒皱眉道:“我前不久去找你，跟你说的，你可还记得，你还是来我这儿避一避的好。”

我知道他说的是金陵近年要发生大事，而我能想到的就是黎桓带军攻入金陵，但是这是王位更替中的常事，实在不足一提，他太小看我了，亦或说他太过关心我这个朋友。我笑道：“放心吧，没事的。”

长鬿见我如此，欲言又止，阎舒道：“我这冥府还缺一个在奈河桥上施汤的鬼差，你若不嫌弃，了却人间事，便来冥府。”

我笑了笑，道：“好。”

离去时，路过忘川河，我看了看奈何桥，桥身已经被阴风吹得有些残缺，忘川河水依旧黑黝黝的，冷的发寒，我想，我才不要日日在这儿做施汤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