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说到我，才想起我来，一同跑到我房里，看我躺在榻上，轻舒一口气，又见我神色不太好，木槿小声道：“姑姑想吃桃花糕么?我这就去做。”

“不必。”

说出口后，我又道：“做些老榕爱吃的，给他送去。”

木槿道：“榕爷爷年纪大了，现在嘴巴里都尝不出味道了，我上次做的葡萄糕他都不觉得酸了。”

我听了，叹息一声，道：“他心情不好，做些甜的给他吃，多放些蜂蜜。”

“好的，姑姑。”

木槿出去后，小白来到榻前，道：“你怎么了？怎么不开心？”

我扯了扯唇角，道：“活的太久了，开心的事没有几件，烦心事倒是不少。”

“你哪里老？明明还是二八少女的模样，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这几日山里的灵气又多了起来，今日还有蝴蝶化成人形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嗯，但愿如此。”

一连过了好几日，我都没有看见老榕，木槿说老榕近日很是奇怪，谁也不见，一个人在清泉池边发呆，我听了，只是笑了笑。而我也没出茅屋，等我再出来时，我告诉小白，我想回金陵城去看一看，小白皱着眉看我许久，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必，我想一个人去，我只是想去看看月兰过得如何，我会很快回来。”

小白道：“你不用骗我，你是想去找曼珠的魂魄是吧？”

我苦笑一下，心想我的心思这么明显，什么都瞒不过小白，我点了点头，道：“我不想她便成孤魂野鬼。”

“那你去就是，我会替你看好天虞山的。”

“好。”

我离开的时候，去找了老榕，问他有什么方法将我的灵气留一些在天虞山，他木着脸，似乎不愿意和我说话，我也没说什么，只当着他的面，用法术割破手腕，泛着昙花香味的血流向瓷瓶，他惊讶的从椅子上起来，道：“你疯了？”

“你终于肯同我说话了？”

他瞥我一眼，又默不作声起来，待瓷瓶装满我的鲜血，我握着手腕，道：“我能想到的就这一个方法，我希望我回来时，你还在天虞，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我不再是从前那个昙玉了，你若是走了，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找出来的。”

说罢，我头也不回的出了门。踏出天虞山的那一刻，我积压多日的情绪终于爆发，我想念公子，我曾有那么一刻期盼着公子回到九重天后，他仍然记得在凡间遇到的白若卿，可是我知道这种情况微乎其微，我哭了许久，哭到周围百花枯萎，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我低估了凡间的变化，我按照记忆里的样子原路返回，可是所见之景已然不同，没走几天我已然迷了路。早知如此，就该带上小白，他是不会迷路的。路上也没遇见几个人，妖也是没有，我怀疑我完全走错了方向，之后又过了两日，我到一座深山里停歇时，意外的发现有人住在这里，这深山中竟然有个村子。村口有一尊石像，那石像女子的神态有些熟悉，端庄又优雅从容。村子里人不多，但是屋舍精致，花木成荫，有七八个孩童正在踢藤球，藤球滚落我脚边，我捡起来看了看，藤球已经有破损的痕迹了，有个男童奔了过来。“这是我的。”

他看着我说。我将藤球递给他，摸了摸他的头，道：“我迷路了，从这里到金陵要往哪里走？”

男童疑惑道：“什么金陵？我不知道。”

我有些失望，还有人竟然不知梁国国都所在，看来黎桓这个大王做的也不怎么样。“姑娘从何处而来？”

一位路过的妇人问我。“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

我道。“姑娘是问金陵？”

“正是。”

“我等在此居住多年，从未出山过，故而不知金陵，老先生学问高，该是知道，姑娘可随我去问问。”

“如此甚好。”

妇人说的老先生，是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妇人说他原是村子里的夫子，在外面也是见过世面的。只是我看他一双眼睛已经浑浊不堪，也没有抱太大希望，那妇人说明了情况之后，又道：“我看她一个小姑娘也是不易，您就帮帮他，看看能不能托您在外面的朋友将她送到最近的镇上？”

老先生眯眼将我打量一番，道：“金陵么，可是梁国的国都？”

“正是。”

“那可远了，要往南走。”

“多谢。”

我说。我转身欲走，刚才那名玩藤球的男童跑了过来，拉住我的裙裳，盯着我看，他道：“老太翁，她长得好像石雕姐姐。”

老者头斥道：“不可胡说，待神女听见是要怪罪的。”

妇人也看向我，笑道：“石雕神女若还活着，比姑娘要年长许多了。”

孩童委屈道：“真的像，笑的时候最像。”

我赧然，问道：“那石像是哪位神女？”

妇人道：“哪里有什么神女啊，那是我们的恩人。”

“恩人？”

“是啊，姑娘年幼可能不知道，二十五年前啊，这世道乱着呢，边关到处打仗，饿死冻死的可多了，我们逃命时，被一个穿着白衣裳的女子救了，她还将自己的钱财给了我们，我们几百人可谓是从官兵手下死里逃生出来的，在这深山里安顿下来后，就有人想着给立尊石像供奉着。”

我惊了惊，只觉得满心的不可思议。只听那妇人又道：“其实啊，我们大多数人都没看到女子的样子，雕刻的也不像，不过我倒是听说那神女身边有头威风凛凛的白狼。敢跟狼亲近的，可不就是神女嘛。”

缘分还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我竟然与二十五年前遇见公子那晚的救得那些难民又遇到了。我有些啼笑皆非，二十五年，想来那些人早已经变了模样，当初的百来人如今只剩几十口人。我笑道：“你们住在此处与世隔绝的，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都没想过出去吗？”

“唉，出去做什么哟，这里安静，恩人的石像也在此处，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我笑了笑，自袖中变换出一个香囊递给那个孩童，“要么？”

“这是什么？”

“亮晶晶的石头啊，里面装的都是亮晶晶的石头。”

男童接过，看了看，空的，有使劲翻了翻，“什么都没有，你骗人。”

“会有的。”

我摸摸他的头，笑道：“但不是给你一个人的，有了石头后，你要把石头分给每一个人，出去外面看看，外面的藤球是花花绿绿的，外面的书本能学到各种各样的本事。”

“真的？”

“嗯。”

老者不屑的撇过头，妇人笑道：“姑娘真会哄小孩子。”

我笑而不语，看了看这个小村落，心中叹息，安逸的日子总能让人忘记去面对新的事物，有些可悲。我转身离去，还没走多远，就听见孩童兴奋的大叫：“哇，真的有亮晶晶的石头，好多啊。”

“这....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