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月色与雪月她缓步回了自己的院中,她的椿萱阁是这府中占地最大的庭院,镇北将军和夫人很是爱这女儿所有院子里大到结构规划小到一花一树都极是讲究,所以这院子自然很是精致,假山亭台,池鱼落花等都十分雅致。早已候在院里的贴身丫头朱槿、紫苏早已经候在那了,见过慕乐允自是十分激动,嘘寒问暖云云。当慕乐允梳洗好时已是夜深,屋内燃着暖炉非常暖和,她正拿着书靠在榻上慢慢翻动。朱槿和紫苏撩起帘子从外间走了进来,见到她们慕乐允将书随意放在一旁微笑的看着二人。朱槿看到她就盖着一条薄毯,连忙从一边的柜子拿出一条更为厚实的出来为自家小姐盖着“郡主,即使屋内燃着暖炉你也要多盖些,小心着凉,现在还都下着雪呢。”
从小到大朱槿都是个爱唠叨的,这应该是学到了青姨。“是啊,郡主。您今日回来定是累了,世子妃特地让厨房给你煲了一盅补气参汤,让您喝完再休息。”
紫苏将下人送来的参汤端给慕乐允。她搅动了一番喝了几口快见底了便放下碗勺,紫苏再递上漱口的茶盏和巾帕服侍。“可还有什么事要对我说的?”
慕乐允斯条慢理的擦手,知道这二人早先已经将这三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说了,这会儿还杵在这显然是有事要说。朱槿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郡主,您去北境带上我吧,我这三年都有好好在学武,我肯定不会给郡主拖后腿的,郡主,你带上我吧。”
朱槿看着她哀求道。一边的紫苏也紧跟着跪下。“紫苏你也要一起去吗?”
慕乐允不着急回答只是淡淡的看着紫苏。“郡主,我……”紫苏开了个头但却没有往下说,似有些难以决断,脸有些微红,不知是不是屋内太过温暖。朱槿看紫苏难以回答,便帮她说了。“郡主,紫苏她……大概是不能和我们去北境,紫苏她找到心仪之人了。”
“朱槿!不是的郡主,我定是愿意一直陪着郡主,不管去哪里都会一直跟着您的。”
紫苏急急道,只是脸却越发泛红。慕乐允看着跪在地上的两名侍女,想起了自她记事起就一直服侍她,要不是因为去北境太过苦寒偏远才把她们单独留在椿萱院,否则也是要带上一块去北境。如今眼见着她们年龄也渐渐长了,今日倒是因为朱槿提起她才想起确实她们也早就到了婚配生子的阶段了。“起来说吧,地上凉,我还当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温声道。两个人对看了一眼,都不肯起。“怎么?要我下来亲自扶你们起身?”
她故意沉下声说。她们怎么敢亲自让慕乐允搀扶啊,于是连忙从地上起来。她含笑道“去北境的事不急,不过现在你们要和我说清楚你们刚刚说的那事,紫苏你愿意亲自告诉我吗?还是要朱槿来说?”
紫苏见郡主这样就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红着笑脸把事情说了。紫苏要嫁的是她远房的表哥,那表哥是镇上书塾里的教书先生,二人从小也算是青梅竹马,表哥比她大四岁,早就已经是婚配的年纪却为了等紫苏一直拖着没有订亲,紫苏自己不敢轻易点头非要等到郡主回来做主,便是要她一直陪着郡主也是愿意。慕乐允认真听完后,看着红着脸坐在一旁的两个小丫头问:“那紫苏你是什么想法?”
紫苏捏着手指“我,我自然是听郡主的”“傻丫头,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嫁?毕竟婚姻大事,马虎不得,便是我也不敢亲自为你做决定,因为路是你自己走。只是你选择哪一条镇北将军府都在这,若是受了委屈都可回来。”
听了慕乐允这么说紫苏眼眶慢慢湿润,落下泪来,趴在慕乐允膝上哭道“可郡主,紫苏要一直陪着你。”
“一直陪着我做什么,你们有自己的人生,再说了跟着我有什么好,朝不保夕的。”
她摸摸紫苏的头。“郡主”紫苏呜咽着,慕乐允递个眼神给一旁偷偷红眼眶的朱槿,后者机灵也安抚道:“紫苏姐姐,你难道想叫文家哥哥一辈子也不娶吗?你若不嫁他估计就守着你到老咯,那万一突然跑出一个美娇娘把他抢了可怎么办?姐姐你不得后悔啊。”
紫苏听她这么一说也从悲伤的回过神来,羞骂着“那就让他娶去,这样的不要也罢。”
这时气氛才算缓解,慕乐允看两个小丫鬟又重新笑骂也露出微笑,她看着两人不由得出神,思绪一时飘远了,她耳边仿佛也响起了一道低低发笑的嗓音说着同样的话语:你就不怕他跑着被别的小姑娘勾搭走?两个丫鬟见郡主不说话不由得看向她,发现自家主子好像陷入了回忆,于是她们也安静下来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慕乐允才好像如梦初醒般看着紫苏郑重道“紫苏,你可愿嫁?”
“奴婢愿嫁,还望郡主成全。”
紫苏跪在地上下定决心道。“好,这几日将该走的流程都办了吧,趁我还没回北境前看着紫苏出嫁吧,我会为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出嫁那日你便从椿萱院出去吧。说来镇北将军府也算你半个娘家人,我也盼着你们婚后能合乐一生,子孙绕膝,相携到老。”
她从榻上下来,亲自将紫苏扶起,拍拍她的手。紫苏自然知道郡主这样安排的用意,就是在告诉夫家她的背后是后是镇北将军府,心里一片暖意,眼见又要落下泪,被慕乐允制止住了。“朱槿,将那对坠花鎏金连理枝取来。”
“是,郡主”朱槿走开,紫苏将一旁的白狐毛披风替郡主披上,慕乐允披上后渐渐走到窗边,推开小窗,立即被迎面灌了一阵寒风。“郡主,外面还下着大雪呢,莫要着凉。”
紫苏柔声关切道。“无妨,北境的冬天可比大京要冷冽多了。”
慕乐允看着廊下的灯映衬着簌簌飘落的大雪,连苍白的雪也有了几分颜色,不远处的红梅也随雪无声飘落,竟添了几丝生动。“以前我还打趣你们说不知你们二人谁会更快成婚,现在看来我当时没猜错。”
她对着窗外淡笑道。紫苏也上前一步跟在慕乐允身后。“是啊,奴婢也没想到这么快。还以为无论是我还是朱槿总是要先忙活完郡主的婚事再来谈自己的,可是奴婢却先为自己着想了。郡主,对不起。”
紫苏一脸歉疚。慕乐允笑道:“这有什么,遇到了就该抓紧,若等着我那到时候怕是要成老尼姑了没人要了。你陪在我身边也够久了,咱们主仆一场也算是圆满了,我只盼着你们一个个都能有好的归宿,如此我也算没什么大遗憾了。”
紫苏知道婚期越来越近,下次能见到郡主不知是何时,于是将藏在心里想说的话也趁今晚说了。“郡主,奴婢不知成婚后下次再见到您会是何时,所以请您恕奴婢接下来的话语可能会有些不合规矩,还请郡主先恕罪”紫苏行了行礼“您总是为我们着想,可您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下啊。如今韩姑娘和沈姑娘都早已经成亲有了着落,您迟迟未有与哪家公子订亲之意,奴婢知道您心里有惦记之人,。可我们也希望看着郡主安康顺遂,能嫁得自己心悦的人,爱护您的良人。”
“郡主,您心结太重了。”
紫苏一口气说了许多,最后叹息道。慕乐允知道她话中的意思,沉默了。“你说的这些我又怎么会不晓得,只是年少时遇见了太惊艳的人,你叫我怎么轻易能放下,我是困在这里了。可你们和我不一样,你们要好好生活,当然我也会做好我该做的,放心吧,剩下的全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了。”
良久,带着苍凉的意味说着凉薄的话,声音很轻很轻被风雪吹散了到不知何处。紫苏心头一震,她没有指望郡主会与她推心置腹说这番话这份感情,虽然她与朱槿一直知道,但郡主没有说出口,她们也权当不知道。今夜郡主说得很轻,但她还是听得清楚,心里也更加明白,在郡主心里一直没有忘记那个人,她将自己困在以那人命名的地方无法挣脱。“郡主,您这又是何苦?”
紫苏不忍道。日日夜夜受思念折磨之苦,受明知无法有结果之痛,更恨当初之遗憾,这些怎么不念,如何不念,为何不念?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紫苏不知怎么的竟忽然想到了这一句,以前不解其意,现在却忽然明白了这诗句的含义。这时回来的朱槿抱着匣子进来,见状说道“郡主,你怎么开着窗啊,外面多冷啊。这雪越下越大了,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是个好年景。”
“是啊,好年景。”
慕乐允关上窗,接过那匣子,缓缓打开两支坠花鎏金连理枝泛着金光静静地躺在名贵地木匣,她拿起两支往紫苏头上戴,紫苏不敢接被朱槿按住,如此两根簪子才戴好。灯下美人杏花面,连理枝更是泛着亮光衬得美人越发夺目。“真漂亮,这连理枝便算我的一份贺礼了,愿你们如这连理枝,恩爱一生。”
她满意而欣慰的看着。“朱槿,你明日通知青姨帮着一旁操办紫苏的婚事。”
“是”朱槿脆声道紫苏行了个大礼,慕乐允没有动身,她只静静的看着这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婢女,知道以后相见就难了,眼里一闪而过的水色,朱槿也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偷偷红了眼眶。“多谢郡主,郡主的恩情紫苏铭记终生,今生怕是无以为报。若有来生,紫苏还要继续服侍小姐。”
夜色也深,雪轻轻落在雪毯上悄无声息,红梅的在无声处落下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