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印象是非富即贵，自己这辈子看多了很多人，装穷的人有很多，装有钱人也有。郑云舒向陶诗涵投去歉意的视线，随后介绍起汪叔叔的身份。陶诗涵一听郑云舒说汪叔叔是前夫的时候，面色颇有微微惊讶，很难想象，离了婚他们还能相处的这么好。周越倒是没什么情绪，只是温文儒雅地说，“你好。”

郑云舒将他们领到了高律师那一桌。高律师见周越他们来了，霎时间目光震惊，脸上满是惊讶不已。“真巧，你也来了。”

高律师站起身，对周越伸出手。陈思思对高律师主动打招呼的行为感到疑惑，面前的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年龄看着比高律师还要小，为什么高律师对他很客气。陈思思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就偷偷地拉扯郑云舒的衣角，小声地问，“云舒姐，这男的是谁？”

“检察官姓周，上次的顾以温案子是他起诉的。”

陈思思终于见到传说中一点点人情面子不讲的周越。关于周越的传闻，陈思思略有耳闻。据说此人笑容越和善，行事就越果断，从不拖泥带水，连犯罪嫌疑人的家属过来苦苦求情，都没有用。任被告家里有多强大，统统在他眼里没有用，该上诉的就上诉，让法律来裁定罪行。可想而知，这样的人物，云舒姐居然认识。陈思思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长得还是挺帅的。“你好，许久不见，是从出差回来的吗？”

周越淡笑着回握着高律师的手。“哪有你这个大忙人比较忙，我只不过出去散散心而已。”

陈思思感到诧异，哪有高律师所说的很闲的样子，明明高律师忙的天昏地暗，自己向她报告都是在晚上的时候进行的。他们之间的谈话真叫人听不懂，不过能感觉出高律师不是很喜欢面前的男人。郑云舒本想着让周越与高律师他们分开坐，但现在来宾有点多，桌子都基本占满了，就没有空余的桌子让分开坐，只能勉强他们一起坐。郑云舒见他们双方的样子，感到有些局促不安，“你们先坐下来聊天吧，服务员都开始上菜了。”

高律师面带微笑，向周越做了请的动作，“坐。”

周越也微笑着回应，“谢谢。”

郑云舒见他们坐了下来，“你们先在这边聊着，我过去张罗下，有什么事就喊我。”

然后对陈思思和陶诗涵她们一并微微点头，转身忙去和汪叔叔招待来宾。这半天过去，郑云舒快要觉得自己脸上装着假笑地越来越累了。这些来宾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地对妈妈吊唁，他们脸上看起来没多少难过，也许把这当做他们认识人脉的场所。来宾走了大部分，郑云舒坐在一张无人的桌子，手支着下巴，看着汪叔叔在旁边计算着他们给的礼金。这时候，张阿姨给郑云舒端来一杯温水，轻轻地拍了一下郑云舒的肩膀，用眼神暗示着喝点水。“谢谢张阿姨。”

张阿姨笑而不语，怜爱地摸了郑云舒的头后，就过去帮着汪叔叔的妻子领着婷婷一起玩。“我算好了，总共就这些。”

汪叔叔把记账人情簿递到郑云舒面前。她扫了一眼总金额，这些拿来交饭店的钱款，还有余下的钱款。“汪叔叔，这钱你拿着吧，饭店的定金还是你帮我交的，我现在没什么可用的，我妈那边花了几千块钱。”

郑云舒把这账本推到汪叔叔面前，其实汪叔叔帮了自己不少忙，她都记得，这钱本应该由汪叔叔收下。“不用了，他们都是奔着你妈妈来的，你一个人事情上处理还需要钱的打点。”

“不了，汪叔叔，我这边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房屋产权证明已经变更好了，再没有什么事情该需要用钱了。”

郑云舒笑着解释，希望在金钱关系都能够分的清楚，以后大概没有什么关系了。汪叔叔本想继续劝郑云舒收下钱，就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让我进去，我是她的舅妈，什么人啊，居然不请我们过来。”

郑云舒和汪叔叔一行人转头看看门口，发生了什么。看到舅妈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郑云舒顿时蹙眉，心里一惊她明明记得没有通知舅妈，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郑云舒头转向汪叔叔，看着汪叔叔的眼睛，“汪叔叔，这钱你先拿着，我过去处理一下。”

不能让舅妈知道自己收下的礼金给了谁，也不能让她知道汪叔叔在这里，不然凭她的性格定要大闹一场。以前舅妈私底下向汪叔叔要过钱，这事被妈妈知道后，就把他臭骂了一顿，说给她的家人给钱干什么？说汪叔叔死要面子，明明他身上没多少钱。现在他是发达了很多，但郑云舒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像舅妈这样贪得无厌的人，给多少钱都不满足的人，郑云舒自然心里看不起这样的人。舅妈还在那里和服务员发生冲突，“我说了我的外甥女在这里，你让我进去看看。”

“不好意思，你不能进去，这里已经结束了，我们要收桌了。”

郑云舒走过来说，“不好意思，这人我认识，我来吧。”

服务员听到郑云舒说认识，狐疑地望了面前的女人，她是真的过来参加这黑衣女子的妈妈葬礼吗？可她穿着一件颜色比较鲜艳的裙子，脸上还化着浓妆，哪里像是这女子的亲戚。通常来这里参加的人，穿衣服比较低调，或者是偏浅色，根本就没有这女的穿的那么高调。“我们到外面说吧，有什么事就直接对我说。”

郑云舒平静地说。“我凭什么要到外面去说，有什么话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说，我好心地过来吊唁下我姐姐不行吗？”

舅妈提高声音地说话，想让周围人听见，要是能替自己教训教训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就好。“你没看到里面的人都走光了吗？还有我本来就没打算要邀请你过来吃饭，是你自己厚脸皮硬要来这里，从你那天向我要钱的那一天起，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关系。”

郑云舒低声呵斥地说。“没关系，你口中的没关系是这样乱定义的吗？你妈妈不在了，就可以这么容易抹去我们之间的关系吗？要是你舅舅听到你这么说的话，还不得打死你，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舅妈朝郑云舒吼道。路过的人听到她们在吵架，就纷纷停下来看热闹似的。郑云舒见周围人聚集越来越多，“我再说一次，有什么话直接到外面说，别在这里让别人看笑话。如果你执意要在这里吵架，可以，我这就走，你可以接着在这里吵。”

舅妈当下只能顺着郑云舒的意，之前差点被报警的事情历历在目，也不敢在她面前发作。饭店外的天气，细雨蒙蒙，郑云舒难免会想着这是妈妈在哭吗？知道自己心里很难受，才会下这样的雨。郑云舒与舅妈站在遮雨的地方，她交叉着手臂，无声无息地听见下雨淅淅沥沥的声音。“要不是你妈妈朋友说你在这里请客，兴许到了明天，我才知道你已经请吃饭了。你怎么不喊喊我这个舅妈呀，我好歹是郑家的一分子，怎么不喊你舅舅？你的礼金收了吗？”

“我那天已经充分说明我与你们不过是陌生人的关系，为什么要喊你们，还有礼金我没有收下，别惦记了。”

郑云舒一一地回答舅妈的疑问。“你怎么可能不收礼金呢？”

舅妈大声地质问，她不相信郑云舒只是免费地请人家吃饭，明明只要来宾给钱，那么多的人有够她赚了。郑云舒眨了下眼睛，视线没有落在舅妈身上，语音淡淡，“为什么我一定要收下礼金，我也只是答谢他们还记得我妈妈，曾经还帮我处理过关于我妈的葬事。我倒想问问，我妈已经不在了，你们过来跟我谈钱是什么意思？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真的思念我妈妈。难道在你们眼里，钱就是最重要吗？重要到你们都可以忘记我妈妈这人。”

“你别偷换概念，大姐的事，大家谁都很难过，只是没有表现在心里而已。我们都是普通人，都需要钱过日子，没钱是万万不能的，我们大家都很穷，我孩子上的学校，一年学费可贵了，你没有过孩子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呐。”

“真正偷换概念的人是你吧，我曾听我妈说过，你向姥姥要走了两套大平层房子，无论是哪一套，价值远远超过我现在住的房子两倍多。是你在对我和婷婷赶尽杀绝，明明我现在住的房子，姥姥姥爷不过掏了十万首付，剩下的房款是我妈工作挣来的。你们得到那么多财产，还让我分这房子的钱给你们，不觉得真令人恶心吗？房子产权我已经变更成婷婷的名下，你想要那就等她十八岁再要吧，如果你不同意，直接上法庭告我吧。还有请你记住，你这些年向我妈前夫要的钱到现在还没有还清，你敲诈勒索我要这房子的钱，我已经录下来了，这些应该不需要我提醒吧。你不要忘记我现在在律师事务所上班，论法律我应该比一个法盲的人还要了解。”

听完外甥女冷酷的话语，舅妈反倒笑了起来。毛毛小雨混杂着舅妈的怪异笑声，令郑云舒心生不悦。“想不到我活了这么多年，还能听到有人威胁我的话，郑云舒，难道你不想知道关于你亲爸爸的事吗？”

舅妈冷哼了下，眉眼间落下讥笑。“身世什么的，我已经不在乎了，前尘往事就像风一样消散，什么都没有，如果你想借此发挥，以为我会很好奇我的亲生爸爸是谁？那么你想错了。我姓郑，是跟我妈姓。”

以前妈妈在的时候，郑云舒都会很好奇关于自己的亲生爸爸的事情，虽然从妈妈嘴里套不出有用的消息，但能看出妈妈很抵触自己的爸爸。现在人已经不在了，就没那么很好奇以前的事情了。舅妈嗤之以鼻，“有些事的确像你所说那样，什么都不存在了，可你的亲生爸爸尚且是否活着，我不相信你一点儿不在意。”

“在不在意有什么用？好了，我不想和你再说什么，今天我只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找我，以后我们路归路桥归桥，别再出现我和婷婷的生活。如果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固执，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郑云舒一脸冷淡地说。舅妈笑着摇头，随即脸立刻冷了下来，“房子钱的这件事情，我暂且不会完的。至于你爸爸，我只能说你把你妈妈想的太简单了，当年若不是你妈妈非要和她那个老相好在一起，也许你爸爸就不会一气之下远走他乡。”

舅妈举着雨伞，看也不看郑云舒离开现场。郑云舒独自站在遮雨下，听着细雨落下的声音，心里回想着过往。就算没有父亲，自己不还是好好地活了二十几年，不管怎样，郑云舒都不去再去好奇父亲的事情。“你站在这里，不冷吗？”

一道温柔的女声响来。郑云舒循著声音看去，是高律师，她什么时候就站在这里了。“我刚刚看到她走了，瞧着你在这里，就过来慰问慰问你，你还好吗？”

“如你所见，我一直都很好，”郑云舒笑了笑，“谢谢你的关心!”“我听到陈思思说，你因为受到事务所里的绯闻，不得不暂时回来工作，对吗？”

高亚楠以为自己短暂出差，是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因为大家都挺忙的，没空去针对另一个。可听到陈思思后，难免对自己的老板行为多了质疑。明明郑云舒是自己当着老板的面要来的，都已经暗示过想要培养郑云舒，让她后续可以独当一面。可老板却选择了另一种极端的方式，让郑云舒离开。“高律师，如果我向你哭诉事务所里的人对我不公平，是不是表现的我很喜欢告状的样子。有些事，我不想连累其他人，我不希望高律师因为我在合伙人老板面前受气，我只想要自己解决。”

“你错了，你不是个体，我们之间是一个团体，大家都是同进同退。我当初选择了你，是因为你的能力没有比其他人差，反而很努力地完成，也是为了向我老板证明，女性是可以和男性一样做的很优秀，甚至比男性还要优秀，从而达到希望能提高多招一点女员工的比率。你放心，老板是不会给我受气的，我的业务能力是最好的证明。我希望能成为你和陈思思的靠山，别有什么事情就憋着心里，那样会抑郁的。”

郑云舒听着高亚楠暖心的话语，心里感动了几分。事实上遇见了高律师，从当初一个菜鸟小白走到现在，无异于高律师的提点与帮助，还有陈思思的帮助。“高律师，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成为一名律师。”

郑云舒想要提醒下高亚楠，免得到时候自己离开，会让她很失望，想提前打个预防针。“但现在你是我的下属啊，你还没有离开，你的成绩不是需要一段时间才出来吗？而且我希望你能在实习的时间里，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将来才会走的越来越远。”

听到高律师的答复，自己终于明白，合着高律师一刻没有忘记过自己准时要离开的想法，她还这么尽心地教自己做事，不嫌弃自己小白。郑云舒含笑地看了一眼高亚楠，“真的很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悉心教导，以后我离开了方圆律师事务所，我也会时刻记得高律师的教导与恩情。”

高律师欣慰地拍了拍郑云舒的肩膀，直视着郑云舒泛红了的双眼，“如果你不是那么拼命地工作，可能我会错过你这样的人，这一切你都要感谢的人是你自己，是你对待工作的认真，才会让我看到你身上的价值绝不是仅仅做这些工作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