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启榆的往事，靳丝哭的梨花带雨，道：“要是我在她身边就好了，她就不会死。没想到她这么苦，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那个屠夫，太恶毒了，把全镇的人都杀了，一个活口都不留下。”

祝艺道：“我恨屠夫，最后虽然杀了他，报了仇。但认为他没做错什么。”

靳丝道：“这是为什么？他那么凶残，你还为他说话。”

将屠夫的经历简单一说，靳丝道：“原来他是棺主的亲大哥，遭遇也挺可怜的。你让他们兄弟俩拼个你死我活，你再出手报仇，岂不更好？”

祝艺道：“那时，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对棺主还没有深仇大恨。”

靳丝道：“你现在想杀棺主吗？”

祝艺道：“一开始非常想杀他。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朱革期望我怎么做。毕竟棺主是他亲生父亲，他希望我杀棺主吗？他是有孝心的人。以他的能力，就算棺主偷袭，也必有一场大战。朱殷的爸爸就算不帮朱革，也能救下他。

他是立志要改革的人，可能阻挠重重，看不到民族的希望，才没有反抗。不过他的死因，我还要去调查清楚。”

靳丝道：“棺主那么强，你还是别去了。”

祝艺心想：就算遇到他，我也不怕。上次我和他比拼，他比我大一辈，也不过是旗鼓相当。这位姑娘在象牙塔中长大的人，何必用自己的经历来影响她呢？让她活在美好的世界之中，岂不更好？

岔开话题道：“那面具和画夹都当饭钱了，你不会怪我吧？”

这次小心处置了，靳丝笑道：“你不是说过，那是一场交易吗？都做了交易，已经是你的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你的画，我可是找人裱好了，挂在我小时候住的房间。”

祝艺道：“其实也多亏那顿饭，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那里。”

将经过一说。

靳丝欣喜道：“冥冥中自有天意。那面具和画夹就送他们了。若不是你出现，恐怕我已成为阶下囚了。”

祝艺道：“我画瘾上来了，想画画，这样好的快点。”

靳丝道：“我这去买。”

靳铣每隔两天来看祝艺一次。慰问一下，表达一下谢意，就匆匆走了，一切交给靳丝来照顾。有意让女儿多和祝艺接触。他实在太忙：既要安抚人心，主持修复祭坛和损坏的场地，还要随时关注城中、城外的消息和动向。

后来知道女儿将面具送给了祝艺，暗赞女儿有眼光。可惜了文穆，但十个文穆也未必及得上一个祝艺！

靳铣对祝艺深入调查，他不但是阳华唯一的得意门生，在郢都还是位有名气的画家。在大国上流圈层曾经也有一席之地，只因为修行，才出来。

这些信息来自一个人——赫离。

在画画的滋养下，祝艺过了一个月，恢复的很好。

靳丝自那后，对祝艺客气又冷淡。早、中、晚各来一次，看祝艺吃完饭，收拾好就走。

祝艺觉得时间差不多，是时候该走了。

早晨吃过饭，对正在收拾的靳丝道：“承蒙照顾，我已经好了，不敢再叨扰。一直住你的房子，也过意不去。”

靳丝道：“你怕我没地方住吗？这你就多虑了。我在城中有房，在山下有房子，在未名湖畔也有房子，而且我爸爸家也能住。你并没有打扰到我们。反而有你在，我们族人晚上睡得香，白天干活有精神，生意比以前好多了。只是我爸爸不让他们打扰你，否则这门框都不够挤的。”

祝艺道：“我的意思，我该走了。”

靳丝道：“你想走，就走好了！施恩不图报，那是你的美德；有恩不报，却是我们的过失。”

祝艺很奇怪，瞧了她一眼，既感受不到冷漠，也感受不到温暖，只感觉她似乎有意疏远。

靳丝收拾完，道：“你若走，没人敢拦你，也没人拦得了你。你不必难堪，也不用有愧意，就当我们是空气。至于钱，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然后就出门。

祝艺莫名其妙，心道：你说的是反话吧？不过这样也好，省的以后麻烦。

收拾好自己的画作，又犹豫了起来。心道：哎，干脆把这些都留下吧。去巫城，必然危机重重，跟着我未必得到保留。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文穆怎么样了。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祝艺出了门是回廊，回廊两边有十来间房子。出了回廊，还有一处小花园。从花园望去，能看到湖中的未名岛。从花园下去，是斜长、平整的坡，两侧散落着粉墙平楼。到大路上并没有什么人。两边是茂林，他不想被看到，穿过大路，想从湖边走。

林中阴凉舒爽，信步闲走，刚至湖边，不远处一个浅白衣、淡黄裙的姑娘，正在一棵柳树下，拂叶折枝。祝艺心道：我还以为你去做事，原来躲在这里。

缩进树林，悄无声息的猫着步，慢慢靠近。

靳丝百无聊赖，极度的克制情意，难免兴意阑珊。看着如银子般的水面，轻声唱道：

花已谢，青果挤在枝头

眨眼已入秋，风在枝头弹奏

叶在林间应和

风啊，你在漫游找什么？

风啊，你在张望看什么？

风啊，你究竟哪里去？

风啊，岁月如流，有谁牵你的手？

风啊，景色如云逝，有谁为你赐福？

看不透的循环往复，何时驻足停留？

参不透生死轮回，为何要去远游？

可惜你不知，我默默的承受

可惜你不懂，我只能寂寞的想你

想你，想你，就想你！

我又得到什么？

拥有你过去的点点滴滴

依然是我的福气

时间没有停歇过

我还是想你，想你、就是想你！

你的一颦一动和呼吸

流入我的心里

留在我的记忆里

你的一颦一动和呼吸

流入我的心里

留在我的记忆里

她在画中把祝艺比作风。祝艺背靠在树上，听她深情款款，又缠绵悱恻的声音。心如同被山间阳光下纯净的溪流洗冲刷着，既清凉又温暖，冲刷着固有的情感。顿时充斥着爱意和疼惜。毛孔皱起，灵魂升腾，他极力的抑制住了这种情感的喷发，一时又怎抑制得了！

侧头看着她的倩影，清风吹起她的裙摆，扰乱了她的发丝，她无知觉的发呆。真想冲过去抱住她，给她极大的爱抚。但之后呢？之后呢？那将是无尽的羁绊和长久的牵挂！

祝艺将树推到，人已无影无踪。他这样做：表示你的心意，我彻底知道了，但还是无法正式面对你！